“啊!”老王惊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脸一脸惊恐。
跟着老王一起的人,侧头看向老王,沉默了,表情有点怪异——他刚才听见那两声清脆的巴掌声了。犹豫了一瞬,此人后退两步,离老王远了点。
然后他扭头看了一眼三元观的方向,他们刚刚路过,还没走远。
他小声对老王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最近别找我打牌了,我先走了。”
……
第三天、第四天,周旭都没做成好事。他百无聊赖,正蹲在街边玩儿绿化道里的鹅卵石,就听见远处有路人大喊。
“我的包!我的包!”
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嗖”的一阵风从他面前跑过去,然后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后边追上来。
周旭往前望了一眼,看到刚才前面跑过去的那个壮汉,手里拽着个粉粉嫩嫩的女士包。好家伙,当街抢夺的。
他脸上立马流露出鄙夷的表情,好手好脚的,怎么干些违法乱纪的事!他啐了一口,然后脚尖轻点就飘了过去。
飘到壮汉身前,把脚伸了出去。
壮汉本来在急速奔跑,猛地被什么东西一绊,刹不住车就摔了个狗吃屎。这一耽搁,爬起来回头一看,警察已经跟他缩短了距离,壮汉脸上一急,爬起来又是猛跑。
然后周旭又继续往前飘,又悠闲地伸出脚。
壮汉再一绊,重重摔在地上时都懵了,“妈的,见了鬼了……”
这下他还没来得及再跑,就被追上来的警察铐上了。
周旭看着那包回到姑娘手里,目送着壮汉坐上免费警车,“诶嘿,你说得没错。”
……
总之,有周旭在,三元观周围时不时发生点玄乎的事,但大都是好事。年纪大了的退休居民,有的是时间凑在一起聊天传八卦,之后的一段时间,各种匪夷所思的传言在居民之间传播。
流传的故事各有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在三元观周围发生的。而且,在三元观开门之前都没发生这种事,就是那么巧,三元观开门之后就有了。
王燃还是每天按时开门,烧香诵经待客,好像什么都没做,但三元观莫名成了居民们谈资里的大热门,观里一时之间来上香的人都多起来了。
许白微主动去灵宝观找了丁云齐,她总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些殷睿的事。
她话问出口,丁云齐让夏灵宝去沏几杯茶来,让她坐下来慢慢聊。
在场的还有个陌生面孔,许白微之前都没见过,看着也不像是灵宝观的人,哪怕并不熟悉,但只要她见过一次的多少会有点印象。
那人年纪四十多岁,衣着朴实,双眸却很亮,精神隽烁,友好地朝许白微一笑,十分有亲和力。
许白微也笑着朝他颔首,那大抵是丁云齐的客人,她来得赶巧了。
茶端上来,丁云齐抿了一口,朝许白微笑道:“知道清楚有那么重要?我瞧着你还挺喜欢那孩子的。”
许白微坦诚答:“不是我非要个明白,只是有些事不知道个清楚,我心中不安,要是不慎惹了麻烦,还不及应对。阴司接应海城的阴差已经见过殷睿了,很不巧,那阴差恰好勾过殷睿的魂——我是说,那个原本才叫殷睿的孩子。”
她没有藏着掖着,和明白人交流就要说明白话,她看得出来,丁云齐原本没打算告诉她什么。
在旁边倒茶的夏灵宝手一抖,烫得他嘶了一声。
什么叫‘阴差已经见过殷睿了’?阴差虽然只是鬼吏,但在阳间人面前,大小也属于阴间神祇,怎么在她嘴巴里就像随便提起个朋友一样简单?
不对,他突然想到什么,顿时一脸惊恐,也顾不上在场他师父还没说话,疑惑冲口而出:“你上次告诉你宋春林回了海城那个神通广大的朋友,不会就是这个阴差吧?”
许白微看着他,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夏灵宝:“…………好,我知道,你不用说了。”
他放下茶壶,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整个人有点恍惚。
果然,跟她玩儿就得不断被打破心理阈值。
丁云齐听了许白微的话,脸上的笑意微收,他的那个客人,也朝许白微投来十分感兴趣的目光。
半晌,丁云齐点了点头,叹道:“原来如此,我是说与六岁的年纪对不上。”
丁云齐认出了那孩子,但却不知道他丢失的这两年碰上了什么机缘,他本想着许白微能跟他结缘,那就顺其自然,好好过一生就好,无须多说他的出身去加以干扰。
但现在许白微已然知道了不少,那自己把事情告诉她,让她知道清楚也好。
“小友,你知道星辰有灵吗?”
许白微还没有反应,夏灵宝已经“嚯”地一下扭过头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惊悚——不得不说,他有时候还是反应极快,感知很敏锐,一下就将事情联系起来。
回想起他上次问师父要不要将天枢星灵体供在观里的时候,师父说它有去处了……
他咽了咽口水,那、那就真的太戏剧性了……不过从某种角度上,他也找到了极大的安慰,让他连日来受挫的自信心恢复了不少,果然,哪有那么多天才,又不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都是有缘由的。
许白微回想起了最初师父给她托梦时,提到过南斗星位空缺,有神灵陨落,之前她对此未曾多在意,毕竟他们只是小小凡人,影响不了星辰命数。
但现在丁云齐提起此事……
她点了点头,“知道。”
丁云齐:“天枢星陨落,两年多前的事了,神降之后我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收集散落的碎灵,但最后唤醒的紧要关头,宋春林意图抢夺,导致灵体丢失,之后我才一直在外寻找。”
他言简意赅,将前两年的经历说出来。
他点到即止,没有说透,但许白微却心中了然了。所以夏灵宝说他前两年在外办事,就是一直在找遗失的天枢星,直到上次在泗阳见过殷睿之后,回来就办完不走了。
丁云齐见许白微神态自若,面上便又浮起笑,说:“无论如何,你们能相识,这就是机缘。”
许白微沉默消化了许久,又问:“丁道长,那他有自己的意识吗?”
丁云齐点头:“自然是有,但当初我不及唤醒他,就遗落在外,这两年里我不知他有何种际遇,借了那孩子的尸身,应当是神思恍惚中融了尸身的记忆,便“成了”那个孩子。
但是想必他跟在你身边之后,他有时会表现出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越接触灵□□物,意识就越接近他本来的样子。”
许白微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所以他后来才会有时露出不符合孩子的神态。
她的心情突然有点微妙。
她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师父不承认这个徒孙,不是因为被祖师爷截胡,而是因为……他现在竞争上岗的岗位,南斗的其余五位,全是“殷睿”的前同事……
失窃的古画
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没避着那位客人, 这位客人名叫孟襄,孟家家学,在京城玄门那边颇负声望, 孟襄跟丁云齐相识多年, 收集散落的碎灵时,还有孟襄不少的帮助,是信得过的人。
这回他来海城, 除了作为老友之外, 也是京城道协那边派过来的人。
许白微和丁云齐说话时,他就端着浅笑, 随和安静地听着, 目光大多时候停留在许白微身上, 对这个年纪轻轻听起来却十分不凡的后生十分感兴趣。
等他们谈完殷睿的事情,孟襄才礼貌地开口:“小友, 所以方才灵宝说的,你那位‘朋友’,当真是阴司阴差?”
先前许白微没回答,虽然已经十分明显, 但他还是没忍住再确认一遍。到了他和老丁这个层次, 和阴差打交道其实也不是太稀罕的事,不过对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在遇到事情时开坛做法祈请鬼神相助,或是借他神通, 事后也要以香火、供奉予以酬谢,这种交道, 其实是种利益交换。
鬼神愿意跟活人交朋友,他此前还闻所未闻, 还没见过谁能在鬼神面前有那么大面子。
这样的委实就很稀罕了。
孟襄笑着看向许白微,眼神里有明显的期待。
许白微迎上孟襄的目光,难得有点赧然,这感觉有点像后辈有了出息逢年过节被七大姑八大姨围观的样子。
各家方术,虽各有传承不尽相同,但技高者倨傲,算是一个普遍特点。孟襄虽然什么都没表露出来,但能帮上丁云齐的忙,大抵也不是寻常之辈,但他却表现得十分谦和,难怪是丁云齐是老友,算是人以群分。
许白微点了点头,“嗯,偶然相识。”
孟襄流露出惊叹之色,感慨道:“如此亦十分难得,是个造化。果然啊,咱们这一道,年纪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后面这句是对丁云齐说的。
丁云齐哼了哼,道:“谁说的,命长多活了大半辈子,过的桥比这些小东西走的路都要多,总归是要多几分见识,你说你就说自己,可别带上我。”
孟襄爽朗笑道:“是是是,我说我自己,丁兄比我强。”
几人戏闹了几句,又回归正题,假若许白微不来找丁云齐,没两天丁云齐和孟襄都会找上她。
孟襄这回从京城过来,就是为了宋春林来的,但并不确定他真的回了海城,之前许白微通过夏灵宝传话告知了他们宋春林的消息,那时虽不知她消息从何而来,但心想她会不会知道更多。
现今知道是阴差递话,心猜估计是那宋春林又做了什么勾当,这回竟惹上了冥府——这一点几乎是毋庸置疑,若非如此,阴差绝对不会理会他,更别说主动给阳间通气儿。
既然阴差找了许白微,那现在她多半也在关注此人,他们知道的一些事也该跟她交代一下。
孟襄:“我这回追着宋春林过来,是因为他在首都博物馆偷了一副古画,其实已经失窃了挺长一阵子了,但馆方那边没找到证据,那么多摄像头什么都没拍到,好像那画就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博物馆报了警,但将近一个月过去,却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然后背地里才联系了京城道协,看是否有可能是什么非科学的手段,道协的人过去一看,果然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宋春林到京城的时间不短了,中间也替京城一些有钱人干过不大光彩的事,行里有不少人知道他,对他的手段也有一点基本的了解。然后一查博物馆的访客记录,在古画失窃的前两天,刚好有宋春林的记录,到这里基本可以确定是他了。但还是那句话,没有确切的证据,官方行动不了,因为要讲证据的话宋春林连嫌疑犯都不是。”
为了解释清楚前因后果,孟襄一次性说了很多,许白微听完,有些好奇:“宋春林在去京城之前,在海城就是劣迹斑斑,之前你们怎么猜测他是回了海城,而不是逃往了别的地方呢?”
孟襄笑了,似有轻松道:“我这也才来海城,就是因为最近才得到线索。”
“我有个老朋友,不是咱们这一路的,是个导演,拍戏的,前几天跟我打电话,说他们那碰上点事儿,问我有没有空来海城一趟。”
他说的这个朋友,就是《孤生》剧组导演。那天晚上,剧团演员听见那个莫名出现的古装男人说自己叫卫慕闲之后,直接傻眼儿了,但好在那男人听完戏就走了。
第二天,剧团演员就找到导演说了昨儿晚那事,导演第一反应也是可能有别的古装戏剧组,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然而问了问,那段时间邙山只有他们一个剧组在。
仔细一思索之后,感觉恶作剧的可能性太小,一个相貌儒雅俊朗的青年男人,大半夜穿着古装搞恶作剧?
剧团演员是剧组外请的,拜山头的戏目也是随机选的,因为不是很重要,连导演提前都不知道是什么戏目。一问剧团演员,就不是传统戏目,是剧团自己采用了野史素材创新的,这谁搞恶作剧能提前知道主人翁的名字?
事情的的确确发生了,还是几位剧团演员一起见证的,导演稍稍思索了下,就给老朋友打了电话。
……
孟襄简单说了下朋友找他的具体情况,然后话题转了回来:“那古画原本被偷了,但之前巡展的时候,留下过那画的影像,你看。”
他翻出手机也拍下的影像,递到许白微面前。
那是一副女像,纸面泛黄,昭然这是件旧物,但上面的画像却十分清晰,女子容貌姣好,眼眸中似乎含着情意,盈盈望向纸外。
许白微看了一眼,便直觉作画之人应当与画中女子,应当是有情人。
“这里。”孟襄食指点了点屏幕的右下角,画中那个角落落有一枚印章,名字是,卫慕闲。
“所以当我听到老友说他们碰到的那个人自称卫慕闲时,我就猜想,宋春林应该是回海城了。
“而且,我还猜,他八成会去邙山。”
这些消息,孟襄此前没有这么详细地讲过,夏灵宝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凑到屏幕面前来,看清了那个落款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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