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娘闻言杏眼圆睁,她性情温和,可龙有逆鳞,唐伯虎便是她心头最珍视之物,容不得任何人对他指摘。此时,就连沈九娘也对月池不满起来,她心想:他怎么能这么对唐相公说话,唐相公的才学天下闻名,他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小子,凭什么在此大言不惭!
她正要推门进去,唐伯虎却先发作了,他道:“唐某敬佩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再加上实在是走投无路,因而才请教于你。可你不能因此就耍弄唐某。你问了这都几个时辰了,从成化年间问到现在,还尽问一些朝中官员无关紧要的私事,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不明白,这些芝麻大的庶务能有什么用!”
月池的声音依旧不徐不疾,她温言道:“小子并没有折辱您的意思。您才华横溢,仗义疏财,品行正直,又幽默风趣,只怕普天之下,百年之内都难有您这般的风流人物。可您要明白,当官不止靠得是学识,在官场,世事洞明为大学问,人情练达乃真文章。我先问您,可曾了解过朝堂中有几股势力,可您说朝中分为武官与文官,文官中又分内阁、六部与都察院。那时我便知,似您这般的坦荡君子,只怕对人事格局不甚用心。”
唐伯虎皱眉道:“什么人事格局?”
月池道:“听您适才所述。当今陛下虽为边塞计,提升总兵的权力,命其总揽辖区军务,可是那毕竟是边塞,能够动摇整个大明江山的人物还是在京城。我大致划分了一下,朝中的势力分为四股,文官、宦官、宗室与外戚。”
唐伯虎立时不赞同了:“宦官外戚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人物!”
月池叹道:“您不喜欢吃猪肉,天下就会不杀猪了吗。即便您丝毫不将宦官与外戚放在眼底,他们照旧能左右朝廷大权。您自己也说了,司礼监可以直接颁发中旨,甚至不必经过内阁。至于宗室与外戚,一个仗着皇帝,一个仗着皇后,同样不可小觑。至于文官之中,您先听听我所记的有无错漏,内阁三阁老分别是徐溥、李东阳与谢迁。徐公年迈,性情温和,经常替人遮掩过失,李东阳多思善谋,心思缜密,谢迁则持重善言,调和群臣。从他们的年龄与性格来看,身为一朝宰辅,他们执政以稳为主,虽然愿意造福黎民,但不会期望闹出一个大新闻震撼朝野,所以内阁这条路子,非但走不通,我们行事时甚至要避开内阁,直达天听。”
她说着在札记的内阁上画了一个叉。此时唐伯虎与沈九娘心中都已然隐隐觉得事情恐怕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他们还未想明白,就听月池又道:“接下来是七卿,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及都察院, 其首脑人物即所谓七卿。而与李凤姐之死直接有关系的就是刑部、都察院与吏部。”
“等等。”唐伯虎打断道,“刑部与都察院主管此事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有吏部的事?”
月池道:“您还记得,我下午与您说得吗,皇权不下县是千百年的常例,只有当出了命案时,才会惊官动府。一县的主事宁愿自己的辖区出一百桩窃案,也不愿意这里死一个人,因为一桩命案既要到刑部备案,又会影响今年的吏部考评。您说,他为了考评高一点,保住自己的位置,会做什么?”
唐伯虎思索片刻道:“人过世的消息是板上钉钉,他若想隐瞒只能去行贿,可是,这也不能改变什么呀。吏部马尚书为人耿介,从不贪污受贿。”
月池挑挑眉:“他能管住自己,可未必能管得住手下的人,再说了,正是因为性格耿介,又掌官员升迁,才会树敌众多,人人都想拖他下马。”
唐伯虎悚然一惊:“这么说来,你是想让我去找马尚书陈辞?”
月池摇摇头:“只是猜测而已,梅龙镇县令到底做了什么,我们全无真凭实据,能拿什么去陈辞。再说了,这些只是明面上的关系而已,同乡、姻亲、师门桩桩件件都是联系。有的时候牵一条绳子,就能抓起一串的蚂蚱。此事不该我们去做,而应该是科道官员去,他们有风闻奏事之权,只要觉得不顺眼,就能直接弹劾。”
唐伯虎一听科道官员之事,就沉下脸来,月池偏头看他:“我知道,您是想起了被同门师兄华给事中告发作弊之事。可您想过没有,华昶与您师出同门,而他也不过初出仕途,是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冒着陷害同门的名义去告您,还有当时的学政程敏政?”
唐伯虎哼了一声道:“他怕是嫉贤妒能,又想做出一番大事来……”
月池点点头:“或许他是出自这样的原因,做出了这样的事,可事情发展到了最后恐怕就不是一个小小的给事中能左右的了。同样被关进牢房,程敏政还比您晚关几天,可他一出牢房就过世,您却活蹦乱跳只是被除名,您就不觉得奇怪吗?程敏政是帝师,他的岳父是大学士李贤,亲家又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在牢里非但没受什么照顾,反而还死得这么快,说没有蹊跷,您信吗?”
唐伯虎只觉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你是说,他们想对付的其实是程先生,我不过是……”
“是一个靶子。”月池道,“您的高调与名声让他们轻易选中了您来充当这个角色。这桩前车之鉴一方面证明了文官内部并不是一块铁板,我们有可以操作的空间,另一方面也提醒我们要小心谨慎,最好使用化名,才能避免仇家上门。”
沈九娘听到此处已然是呆若木鸡,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听到这样一篇话来。这已经不是寻常十几岁孩子能有的见解,若非多年在权力场中耳濡目染,不会仅凭唐相公的口述,就能看到这个地步。
唐伯虎不解道:“仇家,化名……做什么?”
“先打探消息吧,就从梅龙县令与池州知府的关系网入手。”月池心知肚明,她能够在龙凤店中随机应变,大获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有足够的时间与机会摸透其中每个主体的性格与想法。可现在要动手的地方一下子变成了大明官场,如果没有足够的信息,判断与决策一定会出现偏差。
她看向唐伯虎,解释道:“如果一次拉七卿中的三位下水,风险太大了,我们还是得精确一下,到底将李凤姐之死归在谁的头上比较稳妥。只要这事闹得够大,被选中的那个倒霉蛋地位够高,身上的筛子够多的话,自然会引起一场大纷争,就如同您那年的科举案一样。而我们就能趁着鹬蚌相争,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至于是多是少,就看天命了。”
唐伯虎大为震撼,攥紧手心,他愁眉不展:“可是,这等密事,能去哪里打听呢?”
月池奇道:“您不是还有几个朋友的吗?”
唐伯虎哽了哽道:“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实际与唐某一样……丝毫不关心人事格局……”
“这样的话。”月池蹙眉,“可就难办了……”
俩人正相对为难间,忽然听到了敲门声。沈九娘推门而入,她端面的双手微微颤抖,脸浮现出红晕,一见月池与唐伯虎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由语无伦次道:“妾身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的,只是……妾身对唐相公是决计没有坏心的。妾此来,是想说,如果要打探这些,妾应该能帮上忙。”
月池惊喜地睁大眼睛,对呀,她是官妓,风月场中鱼龙混杂,消息只怕也是灵通异常了。
转处还藏玉线头
至此,唐解元忙碌的生活就开始了。
池州府中百姓大多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深夜时分,万籁俱寂中,只有打更人的敲梆子声时不时响起。静谧浓重的夜色被那一声嘹亮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划破,可在瞬息间黑色的潮水又迅速聚拢,将这大半座城池都笼罩入沉沉的睡眠中。只留下一处欢饮达旦之地。
这里处处都是灯火,将金粉楼台照得如同白昼,脂粉香气顺着微凉的晚风飘来,吹得人心头都是一荡。更引人注目的是这里的谈笑声,年轻女子笑声既如蜜糖般绵软,又带着烈酒般的放肆,或老或少的男子声也夹在在其中。
打更人站在黑暗里,直勾勾地看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入这温柔乡、风月场,他不由舔了舔嘴唇,心道:“要是能进去享乐一番,不知道能有多美。”
不过,他也心知肚明,以他的收入来说,娶个老婆都是勉强,更何况进这种销金窟了。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华丽马车上走下来的那几人,头上金饰,一身绫罗,腰坠美玉,一看就是身家非凡,难怪他们将将走到门口,老鸨与龟奴就似嗅见花香的蜜蜂似得围上来,前前后后地打转,将他们迎入包厢,又唤来好几个姑娘。
其中一个就是怀抱琵琶的沈三娘。沈三娘本以为这又只是一次寻常的陪客,可是,处处有意外,无巧不成书,惊喜来得就是这么突然。
酒过三巡后,就听其中一人赔笑道:“焦兄,不知在下前几日所说的那件事,焦翁那边可有办法?”
谁知,这位被称为焦兄的人笑道:“我叔叔说了,些许小事罢了,也值得去烦他,你们直接报一个自尽不就好了。”
开口的那位公子叹道:“并非是我们不想,而是那女子临死之前写了一首诗,正在那些好事文人中传颂,那些都是有功名的人,不能打不能骂的,我姑父因此还是有些担心,还请焦翁看在同乡的面子上想想办法,从中转圜。若嫌礼物过于鄙薄,姑父愿意再奉厚礼,以求个安稳……”
焦兄哼了一声:“难怪我叔叔说,那些南蛮子文人最是可气,王兄放心,你这般厚待,我焦某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自当替你想想办法,不叫吏部那群人无缘无故找你们的麻烦。”
吏部?沈三娘只是粗通文墨,对此听得半懂不懂,有心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只得眼睁睁看着先开口的那位对着焦公子千恩万谢,车轱辘似得的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倒。终于,他们喝醉了,分别搂着姑娘回了房间后,沈三娘才借口更衣偷跑出来。
她才刚刚见到鸨母,鸨母就是大吃一惊:“你怎么不去好好陪焦公子,跑到这里来了!”
沈三娘赔笑道:“妈妈,焦公子已经由露华陪着去休息去了。女儿来此,有一事请教您老,这位姓焦的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看着好生气派,而其他那些同他同行的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
鸨母重重拍了下大腿:“你是不是傻呀,都知道他来头不小了,你还不赶快抓住这只金龟,反而跑到这里来嘀嘀咕咕!”
沈三娘摇着她的胳膊道:“女儿是今日身上长了几个痦子,怕引得贵客不喜,所以才没有凑上去,这不是向您打听打听,下次好把握机会嘛。”
鸨母嗤笑一声:“还下次,做你的美梦吧,人家是京城的贵人,到此来要么是过路,要么是游玩,指不定明儿就走了。行了,既然长了痦子,就去睡觉吧,下次别浪费机会了啊。”
说着,她挥舞着桃红色的丝巾,一摇一摆地就走了。沈三娘无奈地一跺脚,只得回房去,将今日之事写到信封里,托人捎给有求于她的妹妹沈九娘。
在这封信到达时,月池、唐伯虎与沈九娘已然等了好几日的消息,其间他们也收到了不少的讯息,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月池虽然面上一如常态,心里却也渐渐地失望起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毕竟不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也不是特特抽出时间去探查,在这样的情况下,遇上关键信息本就是难于登天,因为听不懂而错过的概率也在八成以上。
太后的千秋节可就快到了,这样的时机千载难逢,难不成真要她如盲人掷飞镖一般全凭运气吗?她正暗自思索间,就见沈九娘步履急促地入门来,对她道:“小相公,我三姐来信了。”
月池身旁的唐伯虎急切道:“快拆开念念。”
谁知道听罢之后,月池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立时翻转,果然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月池定定看向唐伯虎:“能与吏部官员打交道,必然是六部一院中的官员之一;对南方人蔑称,就说明是北方人;这个焦公子口称叔叔,那就是同族同姓。这样看来,只能是那一个人了。”
唐伯虎与月池同时脱口而出:“礼部右侍郎焦芳!”
月池不由莞尔:“真是万万没想到,最后这线竟然落到了八竿子打不到的礼部里。”
唐伯虎却皱眉道:“素闻焦芳此人,蛮横无理,不学无术,没想到还收受贿赂,真是无耻之尤。”
月池道:“先前不过听先生提过一嘴,还未曾请教,他究竟是如何个蛮横无理法?”
唐伯虎道:“他的名声,在士林中是臭不可闻。大学士万安曾说他:“不学如芳,亦学乎。”他听闻之后,嫉恨在心,竟然当众恐吓官员,说必是当时状元公彭华在背后中伤他,他若是当不上学士,就要在长安道上把彭华捅死。”
月池大吃一惊,在儒学如此兴盛的明代,竟然还有行事这么简单粗暴的官员,她追问道:“后来呢?”
唐伯虎无语道:“彭华因此日夜忧心,只得去求大学士万安,最后录他为侍讲学士了。”
“果然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月池嗤笑一声,又问道,“那他如此仇视南方人,您可知道缘由?”
唐伯虎摇摇头:“我在京时,并没有听说他有这个毛病呐……”
“那看来,是您离京后出的事了。”月池灵机一动,“看这位焦公子的语气,似对吏部官员多有不满。对了,吏部尚书马文升是哪里人来着?”
唐伯虎奇道:“是他同乡啊,马尚书与焦芳均是河南人。不过,马尚书是今年才上任的,对了,前一任尚书倪岳倪尚书,似乎就是南方人!”
月池思索片刻道:“看来,马尚书并没有因为同乡之谊而与焦芳站在一边,反而秉承了前一任倪尚书的态度。那就是他了,他行事如此狂妄,睚眦必报,又为士林所不喜,我们若不趁机踩上一脚,简直是天理难容。先生,我们现在便可开始行动了。”
此话一出,非但唐伯虎,就连沈九娘也是紧张地看向月池,月池道:“您先写一封替李凤姐伸冤的文章,托您的朋友交给户部府仓大使。”
“嗯?”唐伯虎疑惑地睁大眼睛,沈九娘也不解道:“可是,小相公,刚刚不是在说礼部与吏部吗,这怎么又扯到户部了?”
月池道:“沈姨有所不知,户部府仓大使掌管朝廷供品购买,虽挂户部之名,却是由吏部铨选,多由吏员充任。以马尚书的铁面无私,这样的肥缺,他必定会选一个品行正直之人。”
唐伯虎已然明了:“品行端正意味着好打抱不平,他一定会被此冤情所打动,拿此稿回去向马尚书说明前因后果,届时就能告焦芳一个收受贿赂,隐瞒案情!”
月池摇摇头:“未必,焦芳的确厌恶马尚书,马尚书却不一定愿为这等小事与他斗个你死我活。况且,这在马尚书眼中,估计是一桩已经了结的案子了。我之所以找他,是因为他不过九品官,容易接触,同时他既是吏部的人,又挂着户部的职,能接触的大员也要多些。”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保险。”她看向沈九娘,问道:“沈姨,您在这方面消息灵通,可知道哪个戏班或者乐坊中人与朝廷相连。”
沈九娘想了想道:“我的确认识几位,一个是我的同乡——苏州张梅谷,他擅长洞箫,他的朋友中有一个叫过云适,是唱昆曲的大家,听说非但技艺非凡,身上还有官职呢。”
月池挑挑眉道:“有官职的昆曲大家?那的确是了不得了啊。太后千秋,他们应该都有进京的机会吧。”
唐伯虎讶异片刻后,否决道:“太后?你想请太后做主,可是后宫从不干政,太后千秋大寿,也不会听此不祥之曲的。”
月池又摇摇头:“非也,非也,要听此曲的不是太后,而是另有贵人。您只管做关汉卿与吴道子即可,这些繁琐之事,不必您来操心。”
沈九娘道:“关汉卿可是戏剧名家,小相公莫非是还要唐相公写戏本?”
月池点点头,沈九娘闻言粲然一笑:“这可太好了,妾身终于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了,妾身粗通音律,愿助相公一臂之力。”
“九娘,你对我的恩情已经很多了。”唐伯虎感激地握住她的手,沈九娘羞怯地摇摇头:“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四目相对间,脉脉温情流淌。
月池清了清嗓子道:“我还没说完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话一出,俩人面上都是通红,急急忙忙地松开手。月池抿嘴一乐,继续道:“先生也要抓紧动笔画画了,之前一直阻止您构图,是不知要往怎样的风格靠拢。现在看来,最好能以惊心动魄为佳。”
唐伯虎有些疑惑:“惊心动魄?”
月池一时有些词穷,她对这方面委实不是很擅长,只得搜肠刮肚道:“就是让人一眼看了,十分震撼的那种。”
唐伯虎若有所思,起身就开始踱步。至此,唐解元忙碌的生活就开始了。
倚竹双丝明玉细
不是替李凤姐伸冤,而是替她及其母各求一座贞洁牌坊。
莺儿与船夫们见此情景,都是满心疑惑,目瞪口呆。虎子年轻气盛,找了机会对莺儿道:“你们这全家是都中迷魂药了?”
莺儿心里也犯嘀咕,但嘴上却呸道:“你满口胡沁些什么呢!”
虎子被骂得一愣,不服气道:“本来就是嘛,要不是中了迷魂药,怎么三个人都忙到一处了。现下还要改变行程,往应天府去了,原来不是说要回苏州的吗。”
莺儿愈听心里愈火大,她一甩帕子:“要你管!”
说着她抬脚就走了,虎子一脸委屈地回了船舱,刘大爷见他道:“这是又去撞南墙了?”
虎子嘟囔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刘大爷笑道:“我算是瞧出来了,这两口子都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多说无益,是骡子是马,等让他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虎子急切道:“那万一是骡子,不是马呢?”
刘大爷拍了他一下:“那你又能咋办,又不是你骑,你管得着吗,划船去吧!”
却说那厢,莺儿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刚准备敲门,就听里间传来她家娘子的声音:“为何要写这周氏的事,周氏不是在生李凤姐的时候,就难产死了吗?”
月池的声音幽幽响起:“人死魂尚存,凤姐遭此苦楚,生身母亲岂能袖手旁观,她万一一直都悄悄跟着李大雄身边,睁着眼看着呢?”
莺儿不过是个小丫头,本来胆子就小,心里又存着疑影儿,当下就尖叫出声。里间的谈话声戛然而止,沈九娘快步出来,揽着她道:“莺儿,你怎么了?”
妾舞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