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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节(1 / 1)

侠女(十五)

方榭意见她如此, 顿时一脸焦急,忍不住凑了过去,询问道:“楚师妹, 你认识这个人的字迹?要害你的人到底是谁?”

楚玉回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极其复杂,两分震惊、三分心碎, 以及五分不解的痛苦, 整个人像是被巨大的悲伤包裹着, 似乎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她这副模样,着实将方榭意吓坏了,追问道:“楚师妹, 这个人到底是谁?”

“大师兄怎么会这样对我……他为何要杀我……”楚玉喃喃自语的声音并不高, 离得近的人方能听见。

但没关系,她有专用大喇叭, 距离较近方榭意听清之后,立马双眼瞪圆, 看向秦踵的眼神都不对了:“秦掌门,秦慕言为何要祸水东引,引魔教长老暗算楚师妹?楚师妹对他一往情深, 他为何要做这种事?”

在场众人一听这话, 立马掀起轩然大波。

“方少侠, 这信究竟是不是秦少侠写的还是两手,不能仅凭楚姑娘的一面之词。”有江湖人士跳出来当理中客。

方榭意闻言,抬手从手里接过那封信, 又拉了一个离得较近的天玄门弟子, 问道:“这是不是你们大师兄的字迹?”

被他突然拉过来的弟子,整个人都无助急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是秦慕言的字迹,但他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压根就不敢得罪秦踵,无奈之下,只能说道:“我……我、我我不知道!别问我。”

方榭意又拉了另一个弟子过来。

那弟子脑子灵活,当场撒谎:“不是大师兄的字迹。”

“你眼睛乱转,肯定在撒谎!”方榭意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又抓着那弟子说到:“到底是不是秦慕言的字迹,还要拿他往日字迹进行比对方才知道,真金不怕火炼,只管拿来比较一番便能知晓。”

那弟子顿时左支右绌起来,面对方榭意催促他去拿往日字迹的话语,他压根不敢应下来。

其实他这番作态,落在众人眼里,便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为何不敢去拿?”方榭意还在拉着那个弟子追问。

楚玉站在一旁,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养了条小狗,不需要她出声,就已经有人在努力帮她叫唤。

“方少侠,我知道你很关心楚师侄,但你先冷静下来,慕言这小子向来光明磊落,我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说话之人,是天玄门执法堂的程长老,他虽然一向都跟着秦踵的步伐走,但为人也大公无私,最在乎的,便是天玄门的名声。如今被方榭意抓着不放的弟子,是他的大徒弟。

“程长老,凭你一家之言,如何证明秦慕言的清白,究竟是不是真的,只要比较一下字迹便知道!”方榭意为了心上人脑瓜子动得极快,他还无师自通学会了激将法。

程长老闻言脸一沉,他还没有看那封信,但却非常相信秦慕言的人品,毕竟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便直接吩咐自己的小徒弟:“五儿,你回执法堂取你秦师兄的信。”

小徒弟恭声应了下来,从程长老身后走了出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气喘吁吁地取了一封信过来。

这是秦慕言曾经写给程长老的信。

程长老又看向江湖盟的那几个人,说到:“蔺先生、朱先生,今日之事,还请你们做个见证,天玄门的名声,不容有损。”

江湖盟的那两人又一次觉得头痛,他们甚至后悔,自己就不该来参加这场婚宴,这喜酒,又不是非喝不可。

江湖盟的蔺先生干笑一声,觉得不能就他们俩卷在这破事里,理直气壮拉人下水:“程长老,仅凭我们二人进行判定,未免有失偏颇,不如这般,请千山派的贾长老、东临岛的谷先生、林山宗的余掌门一起,您看如何?”

这样的提议,程长老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点了点头。

那三个人都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哪怕内心不愿,也不好当众拒绝,只能应了下来。

两封信,被摆在这五人面前,仅仅入目第一眼,五人心中便忍不住咯噔一下。

上面的字迹,无论是运笔特征,还是笔画交叉,亦或是书写习惯,全都一模一样。

五人完全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这不是秦慕言的字迹,全都忍不住看向秦踵。

秦踵虽然知道儿子深入魔教据点是为了坑楚玉,但因为秦慕言都伤成那个样子,很难进行交流,因而他并不知道秦慕言到底都干了什么。

秦踵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聪明一世,却能生出秦慕言这样愚蠢又满脑子情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废物,干坏事居然会用自己的字迹。

楚玉在一旁微微低下脑袋,就算秦慕言用的不是自己的字迹,她也会将这封信变成他的字迹,虽然秦慕言已经变成废人,但她还是不乐意看到秦慕言顶着一个“为探查魔教身受重伤”的侠义名声。

“五位前辈,字迹比对结果如何?”在场如今最关心这事的人,依旧是方榭意。

五人凑在一起低声说了几句话后,由江湖盟的蔺先生宣布结果:“我们五人一致认为,这就是秦慕言的字迹,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有人刻意模仿栽赃陷害的可能性。”

程长老此时也满眼震惊,他快步上前,拿起那两封信,左看看、右看看,见到一模一样的字迹,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他不敢相信自己视若子侄,原本看做是天玄门未来希望的秦慕言,居然会是这样两面三刀的小人,忍不住说道:“不可能,慕言不是这种人,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方榭意冷笑一声,说道:“程长老觉得是谁陷害他?满门被灭的董少侠?还是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白发魔?亦或者是我?”

程长老心里其实很怀疑方榭意,但偏偏这封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董云拿出来的,方榭意甚至都没有放进怀里,就算想调包都没机会。

董云和秦穆言看起来也没有交集,没有陷害的理由。至于白发魔,他都将秦穆言折磨成这个样子,更没有必要伪造这封信。

且能够伪造字迹的人,竟然对秦穆言极其了解,他们三个人显然不符合这条件。

程长老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喃喃道:“楚玉是慕言的未婚妻,他没有理由要害她……”

只是这话一说出来,年轻弟子们脸色微变。

“大师兄一直不喜欢楚师妹,他多次说过想退婚另娶沈莺师妹……”

大家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个身形矮小、皮肤黝黑的男弟子。

矮个子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似是不太习惯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我……我没说错呀,大师兄喜欢沈师妹,一直纠缠于她,这事天玄门上下谁不知道?”

“好几次,我都见到沈师妹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

在场宾客们听了这话,又联想起之前沈莺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天玄门的样子,顿时面露恍然之色。

楚玉此时小脸煞白,说道:“我只知道他不喜欢我,也知道他对沈师妹颇有好感,我只想着等成婚之后,他的心思就会渐渐淡了……”

“却不想他居然恨我至深,甚至到了要将我送与魔教中人的地步,都是我的错,若非如此大师兄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这门婚事我不该强求……”

方榭意听到这话,赶忙说道:“楚师妹,他若不喜欢你,大大方方退婚便是,你们到底同门数年,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该有兄妹之情,他能想出这般毒计来,足以说明他心狠手辣,他如今变成这样也是咎由自取,你又何必因此自责?”

楚玉哭着摇头,半点都没被他安慰到,而是说道:“是我害了大师兄……”

方榭意觉得楚玉实在是太傻了,说道:“他都想要你的命,你居然还在内疚!”

楚玉维持着自己深情人设,依旧是一副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若我早知道……若我早知道……”

方榭意看得心都要碎了,这笔账楚玉不想算,但方榭意却忍不下这口气。

“秦掌门、程长老,难道你们天玄门就是这样欺负人的?楚师妹为了秦慕言与家人决裂,今日成婚家人都未曾前来,秦慕言就是这样对她的?若这等有情有义的好姑娘都被人这般辜负,日后谁还敢与你们天玄门为友,谁不害怕被你们背后捅一刀。”

“如今已经证实,秦穆言为了另娶他人,不惜将未婚妻送与魔教恶徒!”

“我记得天玄门的门规里,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不得同门相残!秦穆言残害同门之事,证据确凿,按照门规,该当如何处理?”

方榭意步步紧逼,程长老不敢自专,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掌门秦踵。

秦踵脸庞黑的能滴出水来,依旧一言不发。

方榭意还在质问:“程长老,你是天玄门执法堂掌事,你应该是最清楚门规的人,为何不说话?”

程长老面色难看,但顶着在场所有宾客的目光,只能咬牙切齿说道:“同门相残,情节严重者,当杀之!”

“既然如此,那程长老为何还不动手,你到底在顾及什么,就因为他是掌门之子吗?”方榭意催促道。

程长老还没说话,何萱薏反倒先开口了,她急赤白脸地想要将方榭意从这件事里推出去:“姓方的,你就算爱慕楚玉又如何,该如何做,这是我们天玄门内部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

方榭意半点都不受影响,反而说道:“事不平,则拦不住人言,今日这事,你们必须给楚师妹一个公道!也是给江湖一个公道!你们天玄门既然能养出勾结魔教的弟子,谁知道是不是还有更多的狗苟蝇营!”

何萱薏竟然说不过他,转而对着楚玉说道:“玉儿,你是慕言的妻子,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丈夫去死吗?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他们说慕言要害你,那你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为何不能大度一点?”

楚玉闻言,眼泪簌簌而下。

还不等她开口,方榭意就大踏步走了过来,站在两人中间,严严实实地挡住她们注视对方的目光。

方榭意回头朝着不远处的女孩喊道:“三妹,楚师妹体弱,你扶她下去,好好替她诊治一番。”

方三点点头,对着楚玉轻声说道:“楚姑娘,我略通岐黄之术,你且随我来。”

楚玉摇了摇头:“方三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之处。”

楚玉也明白方榭意的心思,这是打定主意要让秦穆言死呀,支开楚玉是为了避免何萱薏的道德绑架。

但楚玉如果真的就这么和方三避开,反倒不符合她的人设。

方三摇了摇头,劝解道:“楚姑娘,天下好男儿千千万,你又何必一门心思挂在狼心狗肺之徒身上。”

楚玉神色哀伤,轻声说道:“大师兄以前也是很好的人,他待我极好,我也不知他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楚玉越是说秦穆言的好,越能刺激方榭意勇敢冲锋。

“秦掌门,枉你身为武林前辈,一直一言不发,躲在女人身后,这是打定主意要包庇亲儿子?”方榭意直指拥有生死决定权的秦踵。

“方家小子,你不必在这用激将法。”

秦踵说完这话,转头看向楚玉,说道:“玉儿,这件事是你受委屈了,就算你想让慕言偿命,也是应该的,为师不会怪你,如今只要你一句话,为师定会当场了结这个孽障。”

他这是将决定权彻彻底底丢到楚玉手中。

方榭意回过头来,轻声说道:“楚师妹,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你不必心有挂碍,只管实话实说便是。”

楚玉摇了摇头,直接绕开便宜师父话语中的陷阱,绝口不提自己想不想秦穆言死,而是将压力都给到好师父,说道:“师恩深重,若这是师父想看到的,那便是弟子想看到的,师父,你放过大师兄吧。”

秦踵看向楚玉的眼神陡然一沉,虽然她这话一出秦穆言可以免于一死,但却和指名道姓说他包庇亲子没什么区别。

果然,在场宾客像是烦人的苍蝇一样又开始嗡嗡叫。

“以师徒之名,逼迫弟子吃下这么个大亏。”

“都说秦掌门是谦谦君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其他人都只是小声说,但方榭意就不一样了,为了心上人,他的嗓门极大:“好一个名门正派的天玄门,好一个谦谦君子的秦掌门!教出来的好儿子!师兄想杀师妹,师父逼迫徒弟,执法堂长老更是视门规如无物!”

“若是惩罚与否,全靠苦主的一句话,那这门规立出来做甚?难道这些规矩仅仅约束普通弟子,却管不了掌门之子?”

楚玉觉得方榭意的戏有点过于多,他全程都在带节奏,倒是让楚玉偷偷安排的那几个江湖人没有用武之地了。

秦踵曾经在秦穆言身上注入诸多心血,若有可能,他很想保住儿子。

但他也很在意自己的名声,众目睽睽之下,一切都被方榭意挑明说清,他便是想要糊弄过去都不行。

一头是已成废人的儿子,另一头是自己辛苦经营数年的名声,他才四十岁,还想竞争武林盟主之位,在短短数秒之内,秦踵便下了决心。

“方家小子,老夫从未说过要包庇慕言,我只是想要让玉儿明白自己的心意,日后不要后悔。”秦踵硬生生给自己挽尊。

“今日我便大义灭亲,亲手杀了这孽障,以正门规!”

第一个着急的人却是何萱薏:“夫君,你想做什么……慕言是我唯一的孩子……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秦踵看向何萱薏,说道:“阿薏,做错事应该受罚,即便是我们的儿子,也该一视同仁。”

何萱薏用力摇头,她急得都要昏过去了:“我不听!我只有这一个孩子!楚玉都不追究了,你为何还要杀他,我不明白!”

秦踵眉头一皱,扶起何萱薏,说道:“阿薏莫急,会有办法的,我们先去看看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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