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根没打算举荐自己那门生,而是想让他去参加射策甲科,以才华取胜,这样才会被陛下重用。
但现在……
窦丞相和红阳侯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老皇帝将这些暗潮汹涌收进眼底,不动声色,既没有说召此人来殿前奏对,但也没有说彻底不用,只是示意宦官继续。
接下来那些举荐,有的是真的举荐,也有的心怀鬼胎,直让许烟杪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直呼过瘾。
官场很可怕,但官场的热闹也是真的多。
比如说遥远的某处封地。
帝第三子——封号为“福”的王爷抚摸着自己臂上、腰上用来消暑的大白蛇,感受着湿滑的触感,面上笑容可掬:“济北王谋反了?”
带来情报的侍卫补充:“已经谋反结束,被抓了。”
福王顿住。
侍卫受到主子的眼神暗示,更加体贴地补充:“从开始谋反到被抓,听说才两个时辰。”
随后又细说了其谋反的手段。
福王:“……”
抚摸着心肝宝贝冰凉的皮肤,福王骂了一句:“又蠢又废物,是怎么有胆子谋反的。”
看了一眼侍卫,道:“你先下去——不,你去请刘长史过来。”
“是。”
等侍卫退了下去,福王躬下身去,捧起人工引来的一汩清泉,泉水清澈冷冽,大白蛇噗通下水,摇摆着尾巴,溅起的水柱泼了福王一脸一身。
福王用袖子擦拭着满脸湿哒,水束从头发上条条往下流。
“大哥。”他笑道,好像才发觉一件新奇的事情:“原来,你是可以死的。”
你死了,非嫡子才有机会。
——凡皇后所生,只有长子才能称为嫡子,其余男儿,不论母为皇后还是母为后妃,礼法上都应该称为庶子。
而福王,看称号就知道不是皇后生的。对于老皇帝而言,皇后的儿子当然要极为尊贵的封号,如秦、汉、唐,乃古之国名。至于非皇后所生,用“福”、“惠”、“瑞”这些封号,吉利就够了。
他之前虽然有过一些小心思,却从没想过夺嫡。对他来说,大哥的位置抢不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济北王打破了那障目一叶——
太子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变不了,但,太子可以死。
刘长史赶过来时,福王已经用帕子擦去脸上泉水的痕迹。蛇宠在水中嬉戏,他就坐在岸边,对着刘长史下令:“长史,你偷偷前往京师,寻找一个名为许烟杪的侍中,他今年应当才十九。”
刘长史试探道:“确定是十九?”
福王知道他在想什么:“许侍中确实英雄出少年。”
刘长史简直难以控制脸上那股子惊意。
片刻后,才问:“大王要我寻他作甚?”
福王笑了笑:“他刚当上侍中,无甚底蕴,你去寻个自视甚高的士子,挑拨其去踩着这位少年英才往上爬,激起危机,让他认为自己根基不稳,随时有可能跌下来。随后,你再去假装维护他,一定要将其拉拢过来——其他侍中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不见兔子不撒鹰,唯有这许烟杪,十分年轻。”
年轻,代表着青涩和好骗。
想了想,福王又道:“你去库房支黄金千两。他才升侍中,恐怕身上无甚钱财享乐,你就用这些钱,带他好好领会花花世界。”
如此,才能让他成为皇帝身边的耳目。
刘长史拱手道:“唯。”
*
到了京师,刘长史的眉头依旧皱着。
自视甚高的士子……挑拨其去针对一名侍中,还是一名明显前途无量,颇得圣心的侍中……
能找谁呢?
这偌大京师,有谁是蠢货吗?
……
刘长史找蠢货……啊不,找合适的人选找了足足七天,才让他找到了一个。
当几个青年学子抱怨着走过他身边:“赵兄好生无辜,若非那次举荐,你如今都能参加射策了!”
那赵兄也不忸怩,杀气腾腾地说:“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断人前途,宛如杀父之仇!
本来已经走远的刘长史突兀停住脚步。
*
“咚咚咚——”
许烟杪听到敲门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
“谁啊……好好一个假期,大早上来敲门!我能不能装不在家啊……”
嘟囔了两句,还是得爬起来,去门前喊一句:“稍等!”
然后迅速洗漱换外出的衣服去开门:“请问哪位?”
毕竟有官身在,万一是老皇帝或者哪个上级找呢。
对面十分礼貌地递上请帖:“许郎,下一个休沐,我家郎主将于城郊桃园置春日宴,诚邀许郎一晤。”
许烟杪:“你家郎主是……”
“乃红阳侯从弟,赵氏,名立。”
【可是……我和这红阳侯的弟弟,好像没什么交情?】
但许烟杪还是本着不得罪人的想法,迟疑地说:“好。倘若无甚要事,我便去赴约。”
对方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许烟杪等人走后,盯着门口沉思良久,翻出工具箱,对着门口叮叮当当敲了半天,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关门回去睡觉。
住他隔壁的左军都督佥事好奇地跑过来,就看到门上多了一个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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