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面前放了一小堆,明显是他挑拣出来的。
老皇帝:“你这多少钱?”
货郎算了一下告诉他:“二十五文,客人我给你抹个零头,二十文。”
老皇帝从那玩具堆里翻出陀螺摆弄着,左敲敲,右弹弹,好像挺漫不经意:“我看着这些玩意儿也不值二十文啊,这陀螺色儿都不鲜亮——八文!顶多八文!”
许烟杪在心里“嚯”了一下。屠龙刀啊!
货郎仿佛头顶冒出一个问号:“八文?这生意我做不了。”
老皇帝毫不犹豫放下陀螺:“做不了就算了。”转头:“许烟杪,咱们走。”
货郎眼见着老皇帝真的往外走了,好似十分痛心疾首:“十八文!再少我就赚不了钱了!”
老皇帝十分心平气和:“十八也太高了,再往下降降?如果合适,我真的会买的。你看我挑了那么多东西,不买我挑什么?”
那货郎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又道:“十五文!真的不能再降了。”
老皇帝:“十文!我不止一个孙儿!往后还来找你!”
一个皇帝,就蹲在路边和货郎掰扯着这一文两文的利益。
最后,这份交易以“十一文,但货郎又送了他一个毽子,一个飞车,一个响葫芦”为终结。
便服的锦衣卫从旁边窜出来,抱起这堆玩具,沉默地跟在后面。
老皇帝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转头一看许烟杪脸上表情纠结,顿时乐了:“怎么?觉得皇帝不应该争这些蝇头小利?”
许烟杪老实地摇摇头:“臣认为,一文钱也是钱,臣只是好奇,陛下真的还会再去找那货郎么?”
——周边没什么人,许烟杪也就放心地一口一个臣,一口一个陛下了。
老皇帝腆着脸,理直气壮:“都是话术!你这娃儿不懂!能达成目的就行,管它是什么呢!”
许烟杪: (⊙o⊙)
这可让大学生学到了。
于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他往中间一站,气势十足:“陛下!臣要弹劾应城伯!”
应城伯背后一寒,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事情。又觉得……
“不应该啊……”
许烟杪这人谨慎得很,平时绝不随便出头。怎么今天就?
思来想去,又放下心来。他纵然做过什么,但以许烟杪的性格,拿不出来证据,或者解释不了自己为何知道那些事情,其通常会闭口不言——这么看,许烟杪可能顶多就弹劾一下他占百姓良田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到时候皇帝训斥几句,他再把田还回去就行了。
应城伯拢手在袖中,垂着眼儿,老神在在。
随后,他——还有整个朝堂,就听见小白泽斩钉截铁地表示:“臣弹劾应城伯品行不端!不知礼数!道德败坏!他家中妾室众多……”
“噗——”
应城伯没忍住笑出声。
这算什么?果然是年轻人,看他多纳妾就想弹劾他好色?还上升到道德败坏了!
“《礼》有言:妾虽老,未满五十,必预五日之御。”许烟杪振振有词:“然而应城伯府中,有不少妾室并未能够做到五日一同房,应城伯明知此礼,却放任自流,便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所谓,礼是法的主要表现形式,往日里,朝堂上的儒家臣子其实没少用“礼”来坑政敌。
但是,像许郎的这个角度,这个思路……属实是他们也没想到的。
满朝文武叹为观止。
儒家弟子两眼发亮。
此子天生就该是我儒家的啊!
有好事者看向应城伯,发现应城伯的笑容已经僵滞在脸上许久了。
——其他事情他都能狡辩,但这个,他总不能说自己一百个妾室,确实能够每人每五天轮一次性生活吧?
肝子也遭不住这么造啊!
作者有话说:
陀螺:
陀螺者,木制如小空钟,中实而无柄,绕以鞭之绳而无竹尺。卓于地,急掣其鞭,一掣,陀螺则转,无声也,视其缓而鞭之,转转无复住。转之疾,正如卓立地上,顶光旋旋,影不动也。
——《帝京景物略》
*
故妾虽老,年未满五十,必与五日之御。将御者,齐,漱浣,慎衣服,栉縰笄,总角,拂髦,衿缨綦屦。
——《礼记》
【翻译:妾即便年老,但是只要没到五十岁,就必须每隔五天轮流侍夜一次。轮到谁侍夜,就要像臣之朝君那样,齐其心志,洁净内外,穿上符合身份的衣物,将头发梳好同时系上香囊,穿好鞋子,恭敬地前往。】
*
《礼·内则》曰:“妾虽老,未满五十,必预五日之御,满五十不御,俱为助衰也。至七十大衰,食非肉不饱,寝非人不暖;七十复开房也。”
——《白虎通义》
【妾在五十岁之前,必须每五天同房一次。五十岁之后,就不应该再有性生活,不然会加速衰老。到了七十岁,就必须重新有人陪伴睡觉。】
(七十复开房也,不是说七十岁再有性生活,而是说找人陪着睡觉。)
(开房:谓与妇女同宿于内室。与“闭房”相对。)
*
礼是法的主要表现形式:
礼是周朝的典章制度和礼仪规范,内容极为广泛,大而包括国家的根本法,小而遍及待人接物待生活细节,几乎整个上层建筑的领域都在它的支配下。《礼记》说:“夫礼始于冠,本于婚,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射乡,此礼之大体也。”关于礼的分类,有“五礼”、“六礼”、“九礼”等名目。礼在西周起着法律的作用,实际上,礼是法的主要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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