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云忽地有种被挑选的不适感。
如果只是单纯的相亲见面,她能接受目前的进度。
可她还是害怕会太快。
会被安排着,在双方没有感情的情况下结婚。
说到底,她内心还是排斥婚约这两个字。
像人生突然被安排了既定的、看得到结局的命运。
乔木高兴地说:“我能嗑你俩了吗?”
顾书云淡声:“不能,我们是假的。”
“好吧。”
乔木撅撅嘴,表情遗憾地离开。
没一会,观众坐满了山岳阁的楼上楼下。
她的老师冯新眉在评弹业内业外都很有名气,网上一搜苏城的评弹推荐,多半会有她。因为幽默风趣的说话风格,在一众温柔的唱曲中独树一帜。
很多游客也都是冲着她来的。
她在表演的一个多小时内,除了唱经典曲目,还会穿插着科普评弹的基础知识、历史文化,唱曲的由来等等,因此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她休息之后,顾书云会上台替她补上剩余时间,唱到十点结束。
然而在此期间,台下不时会有人走动,或离开,或去和冯老师合影。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会好奇地打量过去,尽管没有行为动作,但心里也会盘算着自己要不要也去合个影。
顾书云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她拨动琵琶专注自己的唱词。
她缓缓掀起眼皮看向台下,黯淡的灯光中,似与他目光相对。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拉链被拉到最高,半张脸埋在领子里,露出漆黑的双眸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只是聚神看着台上的她。
她的心跳蓦地错了一排,隐约间似有别样的情愫涌动,空气中微妙的平衡被打破。
他微冷的眉眼疏离,可目光却是直白的毫不收敛的,双手插在兜里,透露出一股野性难驯的气息。
所以她看到的,感受到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
十点结束之后,夜色已经浓黑,关去馆内的灯光,能听到外边凉风不断吹动树梢的声音。
闻屹等到最后,说要送她回去,她接受了。
车上两边的车窗紧闭,隔绝了窗外的冷风。
他从镜中看到她的淡然的表情没有一丝笑意,墨画的眉眼此刻沁着微冷,目光如水般平静。
闻屹减缓车速停在路边,他探身去车的后座,从座椅上拿过一个纸袋的包装,放至她的怀中。
“这是什么?”车内的光线昏暗,她没太看清。
闻屹:“鱼茸桃酥,我今天也顺路买了,原本想等到了再给你,如果你现在饿了可以先吃。”
晚餐的饱腹感还没消去,她现在不饿,只是看到这个桃酥她又想起了乔木的话。
顾书云面色依旧僵硬,抓紧袋子的手微微收紧。
闻屹视线投向她微微翕动的睫羽,看着她骤然变差的脸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车辆重新启动,他紧拧着眉心有些心慌,像是心脏都紧握在她的掌心中。
原来已经轻易就能被她拿捏了情绪。
行进的过程中,两人没怎么说话,准确是她没怎么理会他。闻屹沉着眉眼在心里复盘今晚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这次他将她送至楼下,到达之后,他绕过去开了车门,但并没有让她下车。
他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要走的路,高大的身影遮去许多光线,空间忽然变得逼仄。
闻屹问:“你怎么了?”
枝桠间的冷风晃动着还是吹到她的身体上,顾书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也不喜欢情绪这样不明不白地堆积着,于是问:“所以你一直知道是我吗?”
“什么?”
“你知道今晚要来见的是我?”
“当然。”他语气笃定,认真说道,“因为知道是你,我才会来。”
可她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好转。
“你是不高兴我会来相亲吗?”
闻屹目光紧锁着她,想看清她内心的想法。
“不是,”她喉间胀涩,慢声问,“你很早就知道婚约这件事吗?”
“不算很早,刚开始我甚至拒绝了。”闻屹解释说,“后来我见到是你,知道是你,才请外公帮忙安排见面。”
她抿着唇,声音戛然:“所以你的目的是?”
他微沉的嗓音像是在抛出诱饵,迎上她的目光。
“我想结婚。”
“和你”
顾书?云呼吸一滞。
他收放自如的姿态下, 似有细微的压迫感在猛烈地冲击着她内心?的防线。
她下意识咬紧干涩的唇瓣,问:“你?很着急吗?”
“家里人挺急的,父亲因为我不去相亲, 甚至把我从京北赶了过来。”
“但是我不太着急。”顾书?云沉思后说道, “对你?而言可能相亲的下一步是结婚, 但对我而言相亲见面之后还需要再继续了解和相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不知道自己提出这个想?法是否合理, 在大众的意识中相亲即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见面,她这样?的想?法也许对另一方?而言是在浪费时间?, 可对她来说不是。
顾书?云的声音越来越小,内心?反而更加坚定。
“我希望我们可以先像正常朋友一样?,这样?双方?都没有压力。”
闻屹很快领会她的意思,这段时间?的相处中自己已经让她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会有后退的心?理。
他对上她的眉眼, 不再步步紧追。
静默几?秒后他问道:“你?很讨厌我吗?”
“没有。”她也如实坦言。
他沉默不语间?, 空寂的四周心?跳声格外明显,顾书?云低垂着眼以为他避而不答是不同?意,直至耳边突然响起?他的声音:“可以。”
简短的两个字像是伴随着风声,穿过密不透风的墙,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旋即,她松了口气, 浓密的双睫染上笑意变得柔和了许多。
“那既然作为朋友, 还是好朋友。”他的嗓音徐淡却又刻意加重?强调后三个字,“有件事得麻烦你?。”
顾书?云微愣:“什么?”
“没有人称呼自己的朋友为闻先生的吧?”
她偏了偏头说:“我知道了。”
侧过的脸颊泛着不易察觉的红晕, 朋友就朋友, 这个好朋友是怎么回?事。
疏朗的夜空泛着冷清的微光。
冷不防地他叫了她。
“顾小姐。”
不是称呼名字。
“是我之前的失误,所以重?新再向你?介绍一次。”他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身上, “我叫闻屹,山乞屹,取自坚定不移的意思。”
他的声音沉稳且认真,时间?仿佛穿越过去,回?到两人画馆的那次见面,弥补了未告知的姓名。
那一刻顾书?云有些?觉得,似乎他的所有迂回?撤退都是为了朝她更近一步。
耳边的风声盖过树梢刺耳的吱呀,听不见任何杂音。
他暗哑的声音更沉了些?:“所以之后,请不要再称呼我闻先生。”
她止住心?口的起?伏说:“好。”
“外面冷,上楼吧。”
“好。”
这次的应声似乎比刚刚柔了几?分。
-
电梯停在了七楼。
顾书?云回?到家里时,原以为家里会没有人,当她打开大门,看到客厅亮着的灯有些?意外。
往常她这么晚回?家,父母会在门口处给她留一盏壁灯。而此时亮着的是客厅顶部?的大灯,顾书?云狐疑猜测着是不是有客人来了,但很快自我否决了这个想?法,就算有客人,不过夜的话不会呆到这么晚。
她绕过遮挡的玄关看向客厅沙发。
鄢曼吟和顾承望正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们已经换上了睡衣,许是过会就准备休息。
听见开门和脚步声后两人目光齐齐地看过来。
鄢曼吟笑说:“书?云啊,回?来了。”
顾书?云:“嗯,我还以为你?们会在那边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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