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是在逗你呢。”
绿枝把田苒给送回了屋,小姐冬日里起得晚,要是放任她在这里守着,怕是要冻出风寒来。
进了屋后,绿枝掰碎给她分析了一通,田苒直接一整个听懵了。
绿枝见她这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涉世未深,罢了,还是让她自己消化消化吧。
也不知小姐是从哪里挖回来这么个宝,跟张白纸似的,任凭他人着墨,这样的人,若是一生碰见的都是好人,那便也就罢了,但凡碰见个坏心眼的,自己本身又没有什么自保能力,怕不是要被人搓扁揉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原本,田苒对绿枝说的还有些将信将疑,可中午的时候,虞小姐叫她一块上桌吃了饭,下午夫子来授课,虞小姐又叫她坐旁边一块听,她终于意识到,这好像……确实不是一个护卫应该有的待遇。
夫子这会儿正在查看上堂留下来的课业。
田苒趁这个时间,悄咪咪地看了虞秋秋好几眼,所以……虞小姐其实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想要她留下来一块当玩伴吧,嘿嘿……她开始在心里傻乐。
她就说嘛,长这么美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蛇蝎女子呢?
察觉到田苒的视线,虞秋秋转头,然后便看见了田苒飞速移开视线的仓惶残影。
她大抵是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这会儿的坐姿格外端正,两手小臂重叠搭在桌上,后背挺直,目视前方,专心致志看着夫子,像极了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可问题是,现在夫子根本就还没有开始讲课。
虞秋秋:“……”
“不错。”夫子点了点头,将课业还给了她。
这夫子是虞老爹给她选的,先前,她去虞老爹书房里翻史书,虞老爹见她感兴趣,便专门给她请了位夫子回来。
夫子姓伍,头发花白,已经有五十多岁了。
今日,他给虞秋秋讲的是发生在前朝的礼义之辩。
田苒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夫子授完课离开有好一会儿了,才惊觉今日的课已经上完了。
对上虞秋秋打量的目光,田苒脚趾抓地,为了缓解尴尬,主动问起:“虞姐姐,你怎么会对历史感兴趣啊?”
如果想做才女的话,那不应该多学些诗词歌赋么?
虞秋秋笑而不语,她这人向来不做无用功,对历史感兴趣,自然是因为这对她的洗白事业有所助益。
先前已经失败了两次,这次她说什么也不能再失败。
连这回的剧本,她也早就已经打磨好了。
白富美大小姐认识了个英俊书生,本以为是遇见了真爱,谁料,那书生却是个心机boy,表面心甘情愿入赘成为了赘婿,实际上却是在扮猪吃老虎,借了大小姐家的势扶摇直上后,心机赘婿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原来,那赘婿和大小姐家有血海深仇,乃是已故诚王之子,他根本就不爱大小姐,入赘只是为了把大小姐一家当做垫脚石,目的,是为了坐上那把众人争夺的龙椅!
大小姐意识到自己被利用后,痛定思痛,誓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她黑化了。
赘婿以为他已经接手了大小姐家的全部势力,却殊不知,手握兵权的女将军是她姐妹,和他称兄道弟、被他视作心腹的周崇柯是她小弟。
赘婿前脚登基,大小姐后脚就将其软禁把持了朝政,最后时机成熟,在众人的拥立之下,成为了一代女帝,开启了她的铁血传奇人生!
看看,就这剧本,从遇人不淑、被渣男算计的悲惨白富美,到反杀渣男、开创盛世的传奇女帝,你就说她惨不惨?励不励志?就这,她还能洗不白?
虞秋秋冷笑了一声,抬眼见田苒还在等她回答,她合上史册,只道:“读史使人明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许多事情都是不能一蹴而就的,得长线投资,所以,她要从现在开始就吸取经验,看看历史上那些有建树的帝王都是怎么治理国家的。
“读史使人明智……”田苒低声复念,若有所思。
……
正月十五,元宵节。
京城大街上,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有卖的,也有店家搞彩头,猜对灯谜就送的。
长乐在众多的灯笼中,一眼就看中了个双鱼戏莲的花灯,奈何这灯笼的不是卖的,为了这个灯笼,她已经守着这个谜面猜了许久了。
“都给本郡主使劲想!”长乐对身边的侍卫下了死命令,她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灯笼给拿下。
侍卫们纷纷苦了脸,他们会的都是武的,这文的东西,郡主让他们想,那不是为难他们么?就是让他们把脑壳想破,那也想不出来啊。
只是,能力归能力,这态度还是要摆出来。
侍卫们围在长乐身后,仰头视线集中向谜面,从聚精会神然后不可抗地逐渐发展成了呆滞……
这“莫教枝上啼”打一成语,到底是什么呀?
不仅一众侍卫对着这个谜面大脑空白,就连长乐也是看得眉头皱起,完全没有头绪。
长乐气得跺脚,该死!这是什么破题,她要生气了!
“是梦寐以求。”旁边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道声音。
紧接着,这个灯笼就被拿着长杆的守谜人取了下来:“公子答对了,这个双鱼戏莲灯就归公子了。”
长乐:“!!!”
“不行,那是我的!”长乐眼看着她中意的灯笼就要飞走,一下子就急眼了,凶巴巴地转出侍卫的半包围圈。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抢她的灯笼,没见她在这守着么,懂不懂先来后到!
“本郡主的灯笼你也敢抢,你好大的胆——”长乐怒斥,却在看清来人时,轰地一下涨红了脸。
怎、怎么会是他啊……
一瞬间,长乐不仅气势全无,甚至还开始懊恼了起来,她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
肯定会的吧,外面都是这么说她的,她的名声早就臭了,再加上她刚才又……
长乐泄气,这灯笼本来就是谁猜出灯谜就归谁的,她刚才又无理取闹了。
然而,贺景明看她这样子,却是笑了起来,会为个喜欢的灯笼急眼又失落,这还是一个小孩呢。
他将刚拿到手的灯笼递过去,顺便同她解释了谜面:“这句‘莫教枝上啼’出自《春怨》,讲的是一女子用树枝赶走了黄莺,不让其在树上啼叫,以免惊扰了她的好梦,简而言之便是不让鸟儿枝上啼叫以求美梦,故得梦寐以求。”
长乐呆呆看着贺景明,他现在在说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错落的花灯下,贺景明眉眼带笑,本就立若芝兰玉树的他,这会儿整个人又好似被晕染上了一层光晕。
他把灯笼递过来意思是……要把这灯笼送给她?
“看你在这猜了许久,不是喜欢这灯笼么,怎么不接?”贺景明的手递出去,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很是疑惑。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她拿。
“不要了?”贺景明再次确认,刚准备把灯笼收回,手上却忽地一空。
长乐回神,飞速将灯笼给夺了过来:“我要!”
这可是……长乐垂目看向手里的灯笼,心中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这可是梦寐以求。
“我要的。”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耳尖通红通红。
“你刚才去哪了?”周崇柯问贺景明, 他方才一个错眼,再回头,就不见他人影了。
“没什么, ”贺景明轻笑,“看见了个小孩。”
小孩?
周崇柯狐疑地打量起贺景明, 真的假的?
他怎么不知道贺景明什么时候还有个玩得好的小辈?
贺景明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咳嗽了一声,连忙转移开话题:“如此元宵佳节,你不去会佳人, 把我叫来陪你逛灯会做什么?”
两大男人走一块儿, 这像什么样啊?
贺景明眼里的嫌弃明晃晃。
周崇柯:“……”
这不废话么,他要是能把佳人约出来, 还会在这跟他浪费时间?
田苒被虞秋秋带回府后,那是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过, 也不知两人在府里干些什么, 一宅就宅了半个多月, 愣是没出大门一步, 他想偶遇都没机会, 更别提说上话了。
今日元宵灯会, 京城这么热闹, 他寻思着两人总不会还在府里窝着, 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出来碰碰运气。”周崇柯解释,至于……
周崇柯撇了贺景明一眼, 他叫贺景明出来自然有他的用意。
“你也帮我找找,这不是多一个人便多一双眼睛么?”
这人山人海的, 靠他一个人找,岂不是很容易错过?
贺景明嘴角抽了抽, 合着他就是个工具人呗……
功夫不负有心人,虞秋秋和田苒两个,还真叫他们给遇上了。
虞秋秋在河边放花灯,不远处的廊桥上,田苒则两手叉腰挡住了褚晏的去路。
周崇柯和贺景明从廊桥的另一头过来,见状齐齐顿住了脚步。
田苒仰头看着褚晏,一脸的鄙夷:“我都看见你跟了我们一路了!”
褚晏薄唇微启,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田苒却抬手打断了他:“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像你这般心怀不轨、痴心妄想的人,我今日见多了。”
田苒抬头挺胸,虽然她身高不够得仰头看人,但是这气势绝不能输!
她可还记得虞姐姐给她布置的任务呢,她要帮虞姐姐拦下那些图谋不轨蓄意靠近的人。
过年这段时间,虞伯伯请了戏班子到府上,天天唱的戏目都不重样,她光同虞姐姐一块看戏都长了不少见识呢。
其中有一出戏可把她给气坏了,一个落魄书生勾引了世家小姐,因着那小姐家里不同意这桩身份悬殊的婚事,书生就唆使小姐跟他一块私奔,想将生米煮成熟饭逼迫人家里同意。
然而人世家屹立不倒多年,哪里是他一个书生能够拿捏的,最后那小姐被世家给除了名不说,还公开断绝了关系。
书生见小姐身上无利可图,立刻露出了真面目,不仅对小姐没了先前的温情脉脉,遇事稍有不顺,就朝小姐撒气。
她当时看得,对那书生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真是太可恶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狼心狗肺的人!
是以,虞姐姐就算不说,她也肯定是要帮虞姐姐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男人赶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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