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顾遇和简安那次教学大概两周后,顾遇听闻了有关简安那段恋情的消息。
这天轮到顾遇和其他几个同学值日,当时他正拿着黑板擦擦拭黑板。有的同学还未离开,议论着刚从别人那里得知的消息。白煜是学校里的热门人物,也是许多人会八卦的对象。他和简安谈恋爱的消息也为人讨论一时,顾遇自然也听说。同学们大抵都是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花痴小女生配不上白煜,不说那个小女生相貌配不上,就连成绩也拿不出手,所以大家都不明白白煜为什么会答应和那个女生交往。在那些人眼中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可顾遇很讨厌这样的议论。
怎么就配不上了?就那个白煜?且不说他哪里好有什么优点,就说简安怎么就配不上那个口口声声不喜欢处女轻浮成性的白煜?
他也很惊讶简安和白煜进展如此之快。他单方面认定那个白煜是个情场高手,玩弄单纯的简安于股掌之间,私底下阴暗地揣测白煜大概还要再吊着简安几天,未想到不出一个星期,就听说了他们两个确定消息。此后又过了两个消息,顾遇又从别人的议论中听闻白煜和简安分手。
顾遇当时就震惊了。
自他们两个那啥以后才过了多久,简安就这么和那个白煜分了?
一时间,顾遇觉得这世界变化也许是乘上了火箭,变化太快,快得他都追不上了。
关于白煜为什么和简安分手,也是大家热切议论的话题。议论的同学在那边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这时候,位置在教室最里面,最后一排的黄憺靠在课桌边缘,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本来白煜和那么一个胖妞交往也是当做慈善,玩腻了当然赶紧分。不分的话,每天都要看到那张胖脸,这要换成是我哎哟!黄憺正说得起劲,不想突然被一个东西砸到。他疼地捂着头,往地上一看,是块黑板擦。
顾遇!黄憺气愤地看到从黑板那边走过来的顾遇,嚷道,你他妈没长眼睛?
顾遇捡起黑板擦,冷冷地看了黄憺一眼:不好意思。
他嘴里说着抱歉的话,但在黄憺听来,全无道歉之意。而且顾遇的眼神冰冷,黄憺触及那双眼睛,吓得一抖。但黄憺正值青春期,性格急躁,平日里也是个惯在校外惹事的主。因此虽然受到顾遇的惊吓,可心里却燃起了一股斗志。更何况看到几个女生往这边看来,少年人好胜心旺盛,那股斗志更是燃成了熊熊的火焰。
他上前一步,拦住顾遇的去路:你想干嘛?他可不信,顾遇会没有任何理由朝他头上扔过来一块黑板擦。
顾遇握着那块黑板擦,不受黄憺的威胁,懒懒道:没想干嘛。
他说话时是笑着的,但那笑容极尽讽刺,任谁都看出来是在挑衅。
就是单纯看你不爽。
顾遇话音刚落,黄憺忍受不了挑衅,直接冲了过去,同顾遇扭打在一起。等到同学叫来班主任,黄憺已经被顾遇擒住,顾遇一个反手,把黄憺的手腕压在了他的背上。看到班主任来到,顾遇很快放了手。
在校园内打架不是小事,顾遇和黄憺被班主任请去了办公室。班主任是个数学男老师,很了解青春期的男生处事大概全凭意气。他看到打架的两个人里有顾遇,念及顾遇平时是优等生,习惯地认为优等生总不会惹是生非,而黄憺校内校外都有和同学或者校外生打架的光辉事迹,在问清楚缘由之前,班主任就先入为主,认定是黄憺挑衅在先。
班主任开了口,话里话外把错都推到黄憺身上。黄憺肯定不服气,正要同班主任争辩。顾遇抢先一步,在黄憺之前说道:李老师,是我的错,是我先动手的。
这一下子,班主任愣了,黄憺也愣了。
顾遇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解释说是自己脾气太暴躁,因为误会和黄憺发生了口角,进而发生了肢体冲突。他说得诚恳,还当着班主任的面,向黄憺鞠躬道歉,并且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才怪,他在心里添了一句,大不了以后把人约到校外打。
班主任没想到会是顾遇会主动打人。但顾遇平日里的表现,是各科老师和班主任眼中听话的好孩子。当他主动承认错误,班主任甚至欣慰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黄憺在一旁看着,翻了个白眼,这被班主任看见,于是又教训了黄憺一顿。
看先动手的是顾遇,而顾遇又很快承认了错误,班主任就只是说了几句,没有说太久,就让顾遇和黄憺先回家去。出了办公室,黄憺热络地搭上顾遇的肩膀。虽然他一向觉得顾遇太装逼,不过念及顾遇站出来担责,使得他免去了请家长的难题,心里也就生出了一股不打不相识之感。
面对黄憺的热情,顾遇的反应却很冷淡。他不过是怕事情闹大,班主任会请家长。他不想让简爸简妈,尤其是简爸为他担心,才愿意那么快地认错。他看了看黄憺搭在肩膀上的手,冷淡地撇开,不想和黄憺再有什么接触。
黄憺见他这样,心里骂着顾遇又在装逼,本想负气一走了之,但是刹那间,有一个念头划过心头,他突然觉得茅塞顿开。
我操,他站在顾遇的背后,惊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了4班那个女生!
顾遇骤然转过身,斥道:胡说什么!说完,他还望了望四周,怕惹来什么麻烦。他们走出了办公室一段距离,正好走在楼梯上,好在放学有一段时间,楼梯上下都没什么人。
黄憺看出顾遇紧张,贼兮兮地再次勾住顾遇的肩膀:哎哟,你这么紧张,还装什么?就是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好这口。明明听说你交往的女朋友挺辣啊。
顾遇皱起了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和简安什么都没有。说完,他却忽觉心虚。
要说什么都没有好像也不是。
可要说有什么好像更不是。
他突然头疼起来,他和简安之间的关系好像成了一团乱的毛线球,他想理,却理不清了。
生怕黄憺会出去和别人乱说,顾遇只好解释道:我爸和她爸认识,我们算是
在这种事上,黄憺的反应要比学习时更快:青梅竹马!
黄憺觉得挺刺激,捂着嘴挤眉弄眼地说:哟哟哟,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种关系。
我们没顾遇刚想说他和她之间没有关系,脑中闪现出他和简安做过的事,话到嘴边,自动改了口,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无奈地看着黄憺:难道你会看上你的妹妹吗?
黄憺耸耸肩,怪里怪气地说:我没有妹妹,我哪儿知道啊?
看出顾遇不快,担心顾遇会再次和他打起来,毕竟他已经见识过顾遇的身手,知道自己打不过,又怕班主任会闻声寻来,黄憺忙改口: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就当你们俩是亲如兄妹好了。
什么叫当?顾遇想反驳,他们除了不是一个姓,没有血缘关系,和别人家的兄妹差在哪里?也许那些亲兄妹还没有他和简安关系好呢,他和简安之间虽然会吵架,但至少没真的伤害过彼此。而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之间,指不定后来会闹到什么地步呢。
但顾遇记着回家,懒得搭理黄憺,只想着回教室拿了书包走人。
黄憺是自来熟,见顾遇沉默不语,以为是自己道歉使他平息了怒气,便嬉笑着和顾遇说话。顾遇不想同黄憺再吵架,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就这样,两人算是勉强结伴走往校门,路上,黄憺贼心不死,又问了起来:你真对那个胖妞没意思啊?
顾遇的右肩背着书包,听了黄憺的话,双眉紧蹙:简安哪里胖?你见过她?
他满脸乌云,有一股迫人的气势。黄憺打了哆嗦,却发现了顾遇生气的关键。
黄憺回忆着曾经在篮球馆里看到的那个身影,那个身影很模糊,脑海里却勾勒出了圆润的边缘。为了验证猜想,他壮起胆子说:上回在篮球馆见过啊,那个为白煜加油,喊得特别起劲的高一女生对不对?啧,你是没看到她班上的那群男生上回多嫌弃她。我在那班上有几个认识的人,他们都说她是个胖妞。实际的说法更难听,黄憺记得自那次篮球比赛以后,4班的男生不满简安那么高调给高二的白煜加油,有的人就说那个女生胖得跟头猪似的。凭黄憺的良心说,以他的记忆看,简安的胖还够不上他们的形容。可是,人一旦对别人产生了恶意,是无法轻易控制的。
更何况那个女生有错在先起码在黄憺看来是。在那种场合公然站在班级的对立面,不是错是什么?不过,他很机灵地没有说出那群男生给简安起的外号,不然黄憺的眼珠溜到顾遇身上,不然他和那群男生,一定会有死一个或者一方吧?
考虑到自己就在顾遇面前,死的大概率会是自己,所以黄憺识趣地没有说出更过激的部分。
黄憺假装没看到顾遇的脸色,用手指了指手臂,肚子,说道:他们说她全身上下没长别的,都是肉。她要是个美女,和白煜在一起别人能那么惊讶嘛?
黄憺从前听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说得都是女人配男人,未曾想有一天这句话会用来形容一个男人,当时别人说的就是白煜和简安在一起这件事。
顾遇未顾及那么多,直言反驳道:有肉怎么了?难道你身上没长肉?
黄憺看着平常在老师面前装得人模人样,一副彬彬有礼的三好学生,现下却口不择言,说着连他都觉得毫无逻辑,分明是强词夺理的话。
他瞅了瞅自己身上那点瘦肉,再想想人家身上的肥肉,特想拍拍顾遇的肩膀说,大哥,这个肉和那个肉,好像不一样哈。
但他惧于顾遇的拳头,停了和顾遇继续争辩的念头,而且直觉告诉黄憺,就算顾遇不以武力让他闭嘴,就算是逞口舌之争,他一样会叫他哑口无言。
比如这时候,他就挺无语的。
黄憺警惕地盯着顾遇,退开两步,两指摩梭着下巴:其实我也没看清
顾遇刚想松口气,黄憺却沉吟道:不过
不管人家长得怎么样,好歹是一个小姑娘,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顾遇,再怎么说,咱们都是男人,说到男人,精瘦身材的黄憺挺了挺胸,好像他已经十足成熟的男人,男人对女人什么想法还用得着我说嘛?那么一个青春妙龄的女孩子成天在你面前晃悠,你就对她没什么念头?
顾遇嫌恶地皱起眉:你这说法挺猥琐,下流,好像一个男人见到一个女人,只能是精虫上脑,脑子里只会想到这种事。
行了行了。黄憺也不想再讨论下去,顾遇那样的目光好像他是什么肮脏的臭虫,他不满地想,这事儿有这么严重吗?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门口,本该分别,黄憺还是想打听出什么,满足那颗好奇的八卦心,于是做了最后的挣扎:你真不喜欢你妹妹呀?
顾遇正想说什么,冷不丁地却想起简安那天的眼神。
那是她仰望着白煜,倾慕白煜的眼神。
好像有一盆冷水泼过来。
不过这盆冷水也没浇灭什么,不过是熄灭了一点火星而已。
简安应当不会喜欢他,不然不会有一个白煜;他应该也不会喜欢简安,否则不会有别的女朋友。他很快依着这公式,整理清楚了思路。他们应当互不喜欢,因为他们之间没有悸动,没有心跳,没有任何有关爱情的暧昧因素。也许当他们坦诚相对的时候有那么一点,但要是她那样站在他的面前,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他真是应该首先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要说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混乱,他想,不都应该怪那个白煜吗?要不是那个白煜,简安不会变得那么奇怪,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走到难以解释的一步,这难道不都怪那个白煜吗?他贸贸然出现在简安的生命里,像是扔进了一块大石头,搅乱了一湖平静的水。他现在倒好,和简安分手,全然不必负什么责任,也不用整理什么被弄乱的毛线团。这样一想,他心里又淌过难言的苦涩。
但这股苦涩到此为止。他大步跨出校门,丢下一句话:你也说了,那是妹妹。
我们只是朋友。
那话从他的口中飞出去,飘在黄昏夕阳的余辉下,带着少年自己都理不清的心绪,被风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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