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笙和项鸿玉走到一起不论谁看都是非常水到渠成的事。
除了这二位主角。
荣笙,和她清心寡欲的外表一样,爱情路上一片空白。类似“恋爱”这类包含着粉红情愫泡泡的词汇,可以说从未在她的辞海里出现过。
项鸿玉,自六岁起有了基本成型的个人意识和相对牢固的成段记忆后,对荣笙的喜欢就只增没减过。小男孩时期是对年幼妹妹的疼爱,青春期伴随着荷尔蒙分泌,情感开始跑偏脱轨,而后轰轰烈烈一发不可收拾。他虽然不止一次在梦里和心上人享尽天伦之乐,但现实中他从来不敢自作多情祈求她的垂怜哪怕一秒。
至于两个人究竟是怎样撕开界限走到一起的,还得先从那件事说起。
培训机构的办公室并未配备微波炉,于是项鸿玉便自觉担任起了每日送餐员的角色。荣笙受之有愧,总觉得耽误了他的时间,可对方却说自己一个大闲人,整天无所事事,跑点腿反而乐得自在。
当然这只是借口,他只是想见她。
日常的开销几乎被他包揽,荣笙觉得无功不受禄,有时想争论几句,又被他一句“我也是免费住在你家的”话给堵了回去。
每当他提出要支付房租,就会被荣笙及其长辈婉言谢绝。一家老小用词含蓄,态度坚定,真真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家人。
在金钱方面他倒也不想和他们算得太明白,再三确认过后他便收起了硬塞的心思,想着从旁补贴,平日里荣笙需要消费的地方都由他来买单就好。
毕竟他在心底里的愿景是想和她成为一家人,所以真心希望不要划分的那么泾渭分明,好生分。
项鸿玉也不是什么粗心眼的人,早早看出了她的为难,也不想故意惹她不快,于是干脆在附近找起了工作。要求是十二点后上班,六点准时下班,加班看个人情况。工资待遇无所谓,重点是上班时间要合他意,以便能给荣笙送午饭,然后晚上接她一起下班。
这要求属实有些刁钻,尽管他并不在意工资多少,但社会的运行哪有这么自由的选项。
然而这听起来好比天方夜谭的工作,还真就被他给找到了。
某次送饭途中,他被一个身穿白色大码运动背心,两臂长着鼓囊囊肌肉块的男性拦住。被挡住了去路的他起初并未在意,只以为是不小心撞到了,毕竟平视前方专注走路时是看不见对方表情的。
刚要绕开继续往前走,那矮个子肌肉男复又追了上来,挖到宝的表情不要太明显,瞪大的双眼可以说是在闪烁着精光。
项鸿玉不解地斜睨他一眼,只见对方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憨笑,洁白的牙与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颇具喜感。
“帅哥帅哥,游泳健身了解……啊不是!”说惯了话术的小哥急急止住话音,又怕他抬脚离开,直接上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冒昧问一下您有想法做我们健身房的形象大使吗?”
被陌生人拉扯的感觉总是有些奇怪的。项鸿玉不满地皱了眉,不动声色从他手里收回胳膊,刚要开口拒绝,当即就被那擅瞧人眼色的小哥给抢了先:“不用您做什么的。不用拉客也不用带练,就在店里露个脸就行。您这模样生的太好了,脸,女的看了喜欢,身材,男的又感兴趣……”
“我们家健身房就在这儿……”小哥扭身朝不远处伸直了胳膊,项鸿玉顺着望过去,视线最终落在了巷道拐角处,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看见店里数量可观的健身器材,目测还算正规。
最重要的是,这家店和荣笙所在的培训机构就在同一条街上。
眼见得完美符合他一切要求的男人出现了动摇,小哥当机立断趁热打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花了十来分钟与之定下了大致合约。
项鸿玉没有赚钱的必要,所以即便换算下来日薪过低,没有补贴不交社保,餐补房补的待遇更是归零,但就上班时间完全依照他个人安排来,只要一个星期上满三十小时就行这一条,他便爽快地应下了这临时设置的职位邀请。
他心底是有些兴奋的,想着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见荣笙,陪她一起下班就止不住的激动。在为期三天的试岗顺利通过后,他难掩喜悦,伴随着忐忑和期待,最终还是忍不住和她提起。
然而收获的却是她略带怫然的质问。
“你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她的语气不复以往的平静,嘴角向下,蹙着眉头的样子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这附近都是些小店子,你要是需要工作,完全可以远一点找。”
他不解,问她这份工作有什么问题,她却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脸色微微涨红,一直重复着“这不好”。
“哪里不好?是工作地点离你太近,还是想和你一起顺路回家让你觉得不自在?”隐秘的偷欢被他亲手撕破,他第一次戳破了暧昧的边界。
“就是不好!你不要这样……”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了,荣笙咬了咬下唇,别过脸,想让自己紧绷的脸色尽快缓和下来。
项鸿玉也是第一次见她发脾气……也不是发脾气,就是相比平常,她的情绪波动稍显剧烈了些。一时之间他也懵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半晌,项鸿玉才先一步打破了静寂,扬起唇角扯出个苦涩至极的笑,声音又低又轻,卑微到了极致。
“我太粘人了吗?”
荣笙不知道他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然而她实在太木讷了些。等她回头,等她大脑重启,等她从搅成一团乱麻的脑海里择出几个词,勉强拼凑成句时,人家已经推开门离开了。
她下意识张开了唇,呼唤鲠在喉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挽留。
或许连她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要闹情绪,这种错乱没办法遮掩。当下的她心跳加速,体温上升,很不稳定,甚至一时之间难以平复。
她丢失了该有的平和镇静,错误的表达方式驱赶走了毫无过错的男人。她感到迷茫、彷徨,还有偶然窥清一隅特殊情感后的恐慌。
他对她太好了,这种好融入了平淡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里,连她都不曾在意过的角落都有他的细心关照。
他的生活围绕着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独处以外的时间,他只有她。
现在这种名为“独一无二”的城墙好像要开始瓦解了。因为不主动、不拒绝,所以也不必负责,她明明已经察觉到他对自己感情上的端倪,但害怕生活出现变故的她依旧选择了漠然置之。日复一日地接受他特例下的关怀,心无波澜,安之若素。直到此刻她才战战兢兢掀开这片自造的遮羞布一角。对于掩埋其下,堪称丑陋的真相,令人诟病的利己主义,她无颜以对。
……
项鸿玉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这里他一点也不熟悉,待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依旧只有荣笙这一个小圈子。
他跳不出去,也不愿意。
于是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项——要么买票坐车回老家,要么放下身段去和荣笙道歉。
他能和她有所交集的机会实在太少,一旦出现了选择题,那答案毫无疑问是后者。
至于工作,这一点也不重要,可以配合荣笙的工作时间这项附加值才让它显得很有利,如果这点不成立,那它的必要性即刻作废。
他并不觉得争端之中率先服软会失了男子气概,他只是后悔自己这么冲动,逃也似的离开了她家。
他觉得回去之后先要给她道歉,不应该自作主张下决定,然后和她保证自己会辞去工作,她不喜欢的事情他不会再做,然后主动询问她的意见……
正当他苦恼于应该如何把荣笙哄开心,以玩笑的方式一笔带过,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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