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种大规模的抢掠、屠杀行为,不仅是对军队声誉的伤害,也会对军队纪律造成极大损害。
毕竟军纪这种东西,只可紧,不可松,若是明军亲自下场来干这种事情,掉份不说,也会对军队风气造成不良影响。
毕竟军人作为暴力机关的成员,一旦放纵,很容易导致变质,乃至于兵痞化。
既然如此,还不如用这些蒙古部落,当“白手套”,明军只需要稳居幕后,在将来某个恰当的时候,以一个光明伟岸的形象,收拾残局就行了。
而且对于斩草除根这件事,人家怕是比明军更熟悉。
就在刚刚拿下的科尔沁左翼后旗里,统共约四千帐人口,十五岁以上男丁基本上都死绝了,妇女则被各个部落瓜分,剩下的牛羊、粮食,更是一毛不留。
不过这些部落倒也识相,不敢把冒襄晾在一边,因为就在他们刚进入科尔沁草原的时候,南面就传来消息,明军已经开始两路合围盛京了……
原来,东路军北上山东后,迅速占领了胶东半岛,随后明军就发现,有了胶东半岛这个跳板后,再向辽东输送兵力就容易得多了。
胶东半岛最北端距离辽东半岛之间的渤海海峡,不过一两百里而已,坐海船几日功夫,其间还有无数岛屿可以停泊,实在方便。
于是乎,朱由榔干脆让东路军调两个营,渡过渤海海峡,加强辽东。
就在数日前,两个营的六千左军将士,在辽东湾登陆,成为郑成功进逼盛京的生力军。
北方问题
太行山脉东侧,北直隶境内
明代的长城,不仅仅只是沿着九边,关内,同样有长城,也被称为“内长城”。
即所谓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这些名声显赫的长城关隘,均居于内长城,大概在今天的河北与山西分界线周边,在迁都北京以后,起到拱卫京畿的作用。
而这对于活跃于太行山脉周边的抗清势力,就显得有一点麻烦。
清军可以凭借关内长城隔断北直和山西之间明军的联系。
王愬自当初遁入北直,又一把火烧了天津的神器局衙门后,便转入太行山地区,联系周边抗清势力,在锦衣卫的帮助下,于北直腹地打起了游击。
随着各个战场的进程发展,北直作为满清腹地,兵力却已经基本被抽调一空,当王愬带着几百号精锐在真定府横冲直撞时,多尔衮甚至在关内找不到人马前去平乱,不得不求助于关外的察哈尔诸部和科尔沁。
直隶在北方诸省中,算是在明末乱世里破坏得稍小一些的地盘了,起码要比河南、陕西的情况要好得多。
从结果上来看,就是对于清廷而言,近在咫尺的地盘,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统治。
在历代乱世中,当朝廷政权陷入崩溃,地方便会逐渐转入自治状态,这种自治倒不是说非得以割据为目的,大多数往往只是地方豪强、宗族为图生存安定,抱团取暖而已。
于是乎,原本为朝廷所警惕,只是摆在台面下的各种准武装力量,便会登上舞台。
反映到太行山沿侧,大量的地主武装、流民武装,存在于官府统治的缝隙间,太行山正如同过去几千年那样,为他们提供落脚之地。
故而,王愬一行刚到真定府之时,手中不过数百骑兵而已,倒是马匹有多的,往往是一人三马。
在当地锦衣卫的帮助下,不过一两月间,就迅速和多股民间抗清武装搭上了关系。
事实上,这些民间武装是很乐意被明军收编的。
这一方面是南面明军战事节节胜利的缘故,再加上毕竟三百年余威尚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于这些民间武装而言,明军,那就是“官军”,在这个数千年的官本位社会,既然能趁机混一个官身,为啥要一辈子留在山窝里打转?毕竟,如果清廷愿意接纳他们,他们就不会叫“民间武装”了。
另一方面,王愬他们并非是免费让人打工,在这个饿不死都是幸福的年代,别说军饷了,谁能解决吃饭问题,谁就是“王者之师”。
光烈五年以后,清廷改变了原先三年的宽松财税政策,为了填补前线失血,加大了对北方各省经济的盘剥力度,大量原本才刚刚安稳下来的自耕农,再次破产,变成流民。
这也是朱由榔必要时刻可以从海贸、商税上想办法,乃至于加税,却唯独不敢在农税上下手。
不仅是税收不敢加,哪怕是一些看起来“惠农”的政策,能不作出变动就尽量不要变动。
这个时代的农民,实在是太脆弱了,一分一毫的变动,就会导致大面积破产,王安石的青苗法就是一个反面例子。
而对于王愬等人而言,原先担心人力单薄的问题根本不存在。
当他们趁着察哈尔、科尔沁骑兵还未南下之际,袭击攻破真定府曲阳、阜平二线,只是把旗号打出来,数日间,竟收拢达三千余众。
但这些人有老有少,参差不齐,大多都只是流民而已,若真是遇到八旗劲旅,怕是连一合之力都没有。
可问题是,现在北直有八旗吗?除非多尔衮不守北京了。
至于那些分散各地的绿营散勇,在人数优势的情况下,恐怕还真不比这些流民强多少。
王愬一开始是对这些流民不太感冒的,但锦衣卫希望他能裹挟更多的流民,越多越好。
王愬也逐渐反应过来。
自己这几百人,若是对方干脆把自己放在一边,干脆不理,其实也不能破坏什么。
但如果能尽量裹挟丁口,其他不言,起码清廷的财税、粮草、丁壮征发,会被自己极大破坏!
想清楚以后,王愬干脆就在太行山沿线,学起了农民军早期的套路。
攻打府县,开仓放粮,裹挟人口,再攻打更大、更多的府县。
再加上榆园军的策应和影响,数月间,北直抗清义军沿着太行山脉,在保定、真定、顺德、广平各府风起云涌。
除却府城以外,其余县城、卫城,义军基本上都是来往自由。
察哈尔、科尔沁入关以后,一度倒也凭借战力优势,将这些义军打压不少,但很快,随着规模扩大,已经杯水车薪。
尤其王愬那几百骑兵的存在,仿佛是一大团棉花里面,藏着一小块锋利的刀片,尤其让清兵吃了不少亏。
每当他们对上一般的流民武装,高歌猛进之际,这支藏起来的骑兵便会忽然从其侧背突袭,咬下一块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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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还不是战事?”
朱由榔皱眉看着手中南京方面急递过来的内阁奏章,以及两份内阁签发的公文。
文中,瞿式耜提到了三件事情。
其一,是北方政权重建。
北方诸省,这番战胜之后,瞬时间就要多出几十个府,数百个县,需要大量的得力官吏人手。
但官员选用又存在一个巨大的问题。
那就是光烈朝毕竟是依托于南方建立的政权,朝中官员,均以南居多,尤其是两广,如此一来,恐难平衡,容易为日后党争埋下隐患。
这话,也就是瞿式耜这种从龙元老敢说了,其余人,无论支持哪一方,都容易招人记恨。
其二,便是北方的流民问题。
只是已经从清军手中完全光复的淮北、襄樊地区,流民问题就不下数十万。
可以想象,在完全拿下山东、河南、北直、山西各省以后,明廷所要面对的问题更加深重。
这几乎是一个无底洞,要吞没不知多少粮食、银钱。
故而,内阁加大了今年夏收粮食的收购,财部增派三百五十万元预算。
但在这个决议在七科(六部增设了财部,六科自然也要增设财科)那边,遇到了钉子。
财科认为光烈七年,内阁批复的财政支出实在太多,有赤字风险。
仅军费一项,先后已经不下两千万,毕竟是战时,这倒是能理解。
但正因为如此,其他方面就该缓一缓,粮食问题完全可以等到秋收,或者光烈八年再进行。
内阁商议后,又提出这笔钱可以使用银行发行国债,同样被批驳。
自光烈三年以来,国债发行已经超过八百万,自明年起,连本带息,财政每年至少就要还一百七十万,再发行,一方面是在挑战市场对于朝廷的信任,另一方面,同样会导致明年财政出问题,这是典型的“寅吃卯粮”。
重组内阁以后,明廷政府的官方文件事实上有两种,一个是皇帝亲发的圣旨,一个是内阁签发的公文,被称为“公帖”或者“阁帖”。
无论是哪一种,按照制度,都必须由七科给事中审议。
当然,这些制度基本上都是给“后来人”设立的,对于朱由榔这种皇帝而言,他活着一天,说什么就是什么。
故而光烈朝的圣旨下发中,所谓“审议封驳”完全就是走流程,朱由榔随身携带一个给事中,唯一任务就是盖章。
反倒是对于权力空前扩大的内阁而言,这样的制度更加具有实际意义。
至少从光烈三年以来,内阁被七科封驳的公帖,已经不下二十封了。
朝中有人建议提高七科给事中的品阶(给事中只是七品官),毕竟这些家伙的权力,事实上已经不比朝中二三品大员低了。
但朱由榔还是坚持了当年朱元璋的设计,要说老朱其人在政治智慧上,还是颇有一番见解的,六科存在的本质就是“以小制大”,过去唐宋的门下省,长官也是宰相,反而很难取到监督作用。而七科给事中,不过七品,且都是刚入仕的年轻人,任期两三年而已,由于来不及和朝中大员们建立什么“关系”,就会被调离升迁。
而且他们都属于“言官”行列,审议监督是其政绩来源,反而能真正取到钳制相权的作用。
不得不说,双方说得都很有道理,但朱由榔更好奇的是,七科那帮子言官,什么时候这么有战斗力了?
在此之前,从肇庆时期,光烈二年,因为章旷和塔天宝的问题,朱由榔把朝中一批嘴炮文官给清理了出去,都察院和七科给事中就从此消停,几年间仿佛毫无存在感一般。
为此,朱由榔专门向中书科随行官员询问了一下情况。
锦衣卫对外,中书科对内,作为天子亲属的内部情治机关,中书科虽然没有什么抓人、砍人的特殊权利,但却有提天子探查国内政局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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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成龙?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朱由榔对着身前的中书舍人谢颖问道
其实他当然听说过于成龙,但那是后世,而且在他的印象中,这人不是康熙朝的名臣么?按道理,这时候怕还是十几岁的小孩才是,所以一直也没当回事。
其实是他自己孤陋寡闻而已,历史上,于成龙出仕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五岁。
此时,其人也已经三十有六,称不上“年轻俊杰”了。
谢颖从光烈二年以来,在朱由榔身边当了五年多的近臣,或者说秘书,其他本事不提,起码这记忆力是大大锻炼出来了。
毕竟给领导当秘书,最重要的本事,就是领导提到啥,你就得想到啥。
这满朝上下,大大小小几百号主要官员,以及各地行政、军事主管,一般朝中大员乃至于宰相们都是一头雾水,但谢颖却是如数家珍。
故而朱由榔无论走到哪,都一定会带上他。
“入仕不久,乃是光烈六年的进士。”
谢颖毫无迟疑,直接答道
“这才入仕一年多吧?怎么就提到给事中这种位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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