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砚走了?她惊讶,禁不住看他。猜不透沈问埕做了什么,有如此奇效。
沈问埕在她的目光里吃了两口,品着她家乡美食的味道,虽感觉到她的注视,但不想打断这一刻。厨房里,灯下,院子自带的雨后清土香,熟悉又陌生。
姜桡靠在台子边沿,看他吃,想到那条微信。
“你拿我挡,是有新男朋友了?不方便?”沈问埕的声音恰到好处,打断她的思路。
“没有,”姜桡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我单身。”……忽然就静下来,像是说了句了不得的话。
可明明很寻常,她竟感觉到耳朵都发烫了。
偏偏沈问埕在这之后只是瞧了她几秒,低头又吃起了面。什么都没说。
她喃喃着又给自己打圆场:“我单身,部门里的人都知道,要有男朋友,当然不会拿你挡……”
沈问埕的筷子伸过来,从她拿着的玻璃瓶里挖了一筷子烧椒酱,继续拌面,边拌边气定神闲地点头,仿佛在附和她。
“好吃吧,”姜桡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我从小就喜欢吃,外公做的最地道。”
沈问埕眼里笑意浮现出来,点了点头。
姜桡没再吭声,暗自腹诽:好吃就好吃……笑什么……
醉倚书生?
周一早上,部门例会,总监始终没露面。
姜桡独撑着场面,把全部门这周工作安排捋了一遍,散会时已是十二点半,她推开自己办公室玻璃门,被身后匆匆赶来的一个人影轻推了进去。姜桡一回头,看是人事总监,面试时她曾和这个职场前辈相谈甚欢,算半个熟人,于是直接奇怪问:“怎么了?有什么要紧事,午饭没吃就过来了。”
“你直属老板辞职了,”人事总监小声说,“我一开始都不知道,消息到我这儿,还是小林总把我叫过去单独说的,让我私下赶紧和你说一声。”
姜桡反应了一下:“付总监?”
人事总监不置可否。
等到食堂,戚圆圆已经帮她买了套餐,占了个小桌子,这次拼桌吃饭的仍旧是技术部的。姜桡一坐下来,正和技术部同事聊得高兴的圆圆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消息,低声说:“咱老大辞职了。”她看姜桡面色未改,紧跟着耳语说:“刚好几个人问我,你是不是要升职了。还悄悄问我,小林总是不是对你挺好的,问我你俩是不是早认识。”
圆圆问的是将信将疑,姜桡听的是哭笑不得:“你怎么说的?”
“我说当然不认识啊,你是付总监招进来的,付总监亲口说了几次呢。”
这就是姜桡最担心的,她一来就因为意外的巧合和小林总走得挺近,顶头上司又忽然辞职,最容易让人误会自己就是小林总插进宣传部,用来顶替付总监的心腹。
姜桡点头:“以后人家再问你,你也不用多说,就说不是,然后就说自己不喜欢在背后八卦老板,就知道这些。多听,少说,能做到背后一个字不说别人的闲话最好。对你有好处,以后去哪个部门,或者公司,都记住这个准则。”
圆圆“哦,哦”了两声,把一块金灿灿的炸鱼夹给她:“多谢老板教诲。”
说完,姑娘吃了两口炸鱼,忽然又道:“我们会空降一个,还是升你啊?”
姜桡摇摇头:“看老大安排。希望不是。”
她六个月试用期没到,如果借着上司辞职直接顶上去,那传闻岂不是更难听。宁可有了实绩,再升得心安理得。
回到办公室的姜桡还没来得及落座,已经被小林总的秘书连着两个电话催到了电梯口。秘书一见她过来,笑着道:“林总在办公室等着呢,”没等姜桡答,又道,“他想和你聊聊接下来的工作。”电梯口不止一个人,秘书没往深处说。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来,里头站着几个副总,姜桡和秘书笑着礼让了一下,想让他们先上去,继续等下一班。其中一个副总认得两人,笑呵呵招呼他们进来。
秘书按下楼层,身后一个人随口问:“沈总到公司了吗?”
另一人答:“在呢,上午还在办公室看见他。昨天叫他出来,说是家庭聚会。”
家庭聚会?
电梯里除了姜桡,从几个副总到小林总的秘书,都不约而同被这四个字吸引。姜桡保持着安静,眼睛瞄着一旁的楼层显示……其实不是什么家庭聚会,是几个俱乐部里相熟的小孩到她外公家串门,顺便沈问埕也在。
“沈总……成家了?”身后有个年纪大的、早年就认识沈问埕的副总惊讶问,“什么时候的事儿?”被问的没言语,目光指两个电梯里的小年轻,不宜再聊。
下电梯前,姜桡礼貌对几位副总点头再见,离开电梯。
终于,自认和姜桡已经混熟的秘书有了说话的机会,好奇问:“沈总结婚了?”
姜桡被问得心里一咯噔,但脸上维持着无害的笑容,也奇怪道:“结婚了吗?”
秘书想说,刚副总们不是说“家庭聚会”吗?但一看姜桡极有礼貌的无辜笑容,心想,算了,还是不讨论大老板的事比较好。
姜桡跟着秘书到老板办公室门外,小林总正在电话,一看到姜桡笑了一下,顺便在秘书准备关办公室门的前一秒,摆手比了个“不用”的手势。
挂了电话,林泾深认真瞧了一眼姜桡:“任务大啊,姜副总监。”
小林总是个喜好大小事一律以云淡风轻玩笑口吻来说的主,难得正经,倒是让姜桡有点儿严阵以待了。偏巧两人一坐下,秘书就探头说了句:“沈总秘书电话说,沈总刚开完会,直接过来找您了。”
小林总意外一笑,点头后,随口问姜桡:“你俩好久没见了吧?”
姜桡被问得心里打鼓,笑着点点头,权当这是真的。
“那等他吧,反正咱俩谈的,他都能听。咱俩都归他管。”小林总说完,看起了手机。
姜桡“嗯”了声,想想,不太对。大家猜测她是小林总心腹的事儿,肯定没人敢和小林总说,就算有人说了,小林总对这种传闻也不会放心上,因为对他毫无影响……可要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办公室同时见了沈问埕,她靠着背景挤走顶头上司的传闻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姜桡不好借口离开,不好反驳小林总,只能悄悄拿起手机,翻到沈问埕。
船船桨桨:我在小林总这儿。你过来了?
没回。
一定是走路没看手机。
姜桡不得已,只能拨通语音,终于对方接通的一瞬,她挂断了。
客寻酒:?在电梯,马上过来。
船船桨桨:你别过来。
船船桨桨:等晚点儿和你解释。
她快速发完这几条,心怦怦直跳,但却毫无破绽地关掉微信,坐在沙发里继续等。
“沈总说不过来了,”小林总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公事公办地说,“来,我们先聊吧。”
姜桡点点头,笑着说了个“好”,暗松口气。
沈问埕已经走到办公室外边了,收起手机,从敞开的玻璃门望见姜桡的裙角。他估摸姜桡因为付总监走了,怕有人说闲话想避嫌,于是对着一旁办公桌坐着的那位、已经看到自己到了的秘书问了句:“里边儿谁?”
“我们宣传部的姜副总监。”
“和你们小林总说,”沈问埕转身离开,“让他上楼来找我。”
“好的。”秘书认真回答。
沈问埕回办公室没多会儿,林泾深就摇晃着步子迈进来了,顺手把门关上,上锁。他见沈问埕在喝茶,往他跟前沙发一坐:“公事私事?”
“办公室时间,只谈公事。”
“用不着,你办公室没摄像头,偶尔休息一下应该的,”小林总挺高兴地叨叨着,“你周末一回来就消失不见人影,我想和你说话都找不见人。你说说,我为公司这么操劳,你个做大老板的就不能提供一下心理疏导?”
“你们宣传总监辞职了?”沈问埕单刀直入。
小林总毫不意外,一笑:“就知道你关心宣传部,人家付聪早辞职了,三个月前交的申请,为了我坚持了三个月,答应找一个得力的副总监过来再走,”说完,他强调,“就是姜桡。”
沈问埕点头,在他来之前的决策,签字批准不是他,难怪他事先不知道。底下的工作室多,一个工作室的宣传部总监离职,林泾深也不会向他汇报。
“本来想等有决定再和你说。我正想着是空缺,等六个月姜桡试用期满升她,还是现在直接一步到位。”
在小林总的角度,他当然希望直接提拔她,一步到位,内部稳定。否则职位一空缺,集团内部都有竞争调岗的心思,明争暗斗,不可控。不过这时候提拔,姜桡扛得压力就大了,在外人看来破格提拔的人,都需得做出一番实打实的成绩才能服众。
沈问埕没说话。
小林总瞧着他,这人心思深,多年兄弟都看不出他如何想的。
“你们工作室的事,你拿主意,我只负责签字,”沈问埕对上他的眼睛,“我只问你一句,提拔姜桡是谁的意思?”
小林总继续瞧着他,决定实话实说:“我你还不了解吗?工作归工作,当初招她,我和付聪就是当接班人来招的。提拔她是原定计划。”
言罢,小林总忍不住夸了句:“刚姜桡在我办公室,我把利弊都和她说了,让她自己选。她自己也明白,最稳妥的就是六个月试用期一过就上,但我和她说,就怕空太久,大家竞争来去的无心工作——”
小林总说完,故意停顿,装着够不到茶壶,伸手耍赖:“你给我倒一杯啊,你看茶壶那么远。”
沈问埕瞧出他故意卖关子,嘴角上扬,慢慢地给他倒了半杯。
小林总拿起茶杯,抿了口,在沈问埕的注视下,慢吞吞喝了余下的,这才道:“她是个能扛事的人。”
说完,他又说:“她聊完,只问了我一个问题,和你问的一样,问提拔是谁的意思。我回答的也一样,实话告诉她这就是原计划。她听了,放心了,直接在我办公室就答应了。”
说完,他第三次打量沈问埕,眼前的男人听完全套,多一个字没给。
两人又聊了些旁的工作,林泾深起身准备走了,沈问埕才忽然说了句:“也就是说,你和付聪招人过来的时候,是准备给六个月副总监的薪水,把人当总监用?”
小林总被问得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笑:“降本增效嘛。”
沈问埕颇有深意地笑笑,点了下头,心道,你小子可真是抠到家了。
林泾深心道,进门就问你了,只说公事。他头也不回,赶紧走了。
到深夜,办公室没剩几个人了。
姜桡坐在办公桌后,望着窗外灯火如海,整理着思路。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良久,她都没意识,直到桌上电话铃响了,才被惊醒,拿起来例行公事地:“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姜桡听出是沈问埕,心软和下来,被他两个字从重压的工作堆里拽出来,回到了这个加班过度只随便扒拉了两口沙拉的打工人躯壳里。
醉倚亭台~
“还在加班?”电话里的人问。
这不是明知故问?他打得可是办公桌上的电话。姜桡想和他开句玩笑,但想到今天一整个白天的兵荒马乱,还有即将上任的担忧,忽然没了玩笑的心情。
两个人周末相处下来,彼此心思早就心知肚明,就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可只隔了一天,本该是让人高兴的晋升,却成了最大的障碍。一个和小林总关系好的传闻,都让她不敢接任了,如果和沈问埕扯上关系……“是不是不方便说话?”电话那头的沈问埕再次开口问。
办公室外早就没人了,只有她一个人在整理交接的资料。但她被沈问埕一问,仍旧不放心地绕过办公桌,仔细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没人后反手关上了门。
“沈总,”权衡再三,在特定场合里还是公事公办好,“有什么事吗?”
沈问埕仿佛被问住,半晌才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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