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去,是一棵参天巨树,其树冠深入黑雾,再看不见,但树已枯死,不剩半点绿叶。
“死树?”沈渊奇道,“这是什么真相?”
“还记得二十年前羽渊突显异像吗?”赤子厄胸有成竹。
沈渊点头表示记得。
赤子厄又问:“那你知道那次事情的经过吗?”
沈渊点点头,回忆道:“二十年前魔神突显羽渊,之后导致人间瘟殃频发,埋尸千里。是汪岛主与婖妙娘娘合力引下两道紫霄雷,才将其毁灭。”
“说得不错。”赤子厄轻轻鼓掌,忽而话锋一转,问道:“可魔神真的死了吗?”
沈渊道:“一道紫霄雷能弑神,任他是魔神,两道的话,也化为粉齑了。”
“不错。确实是化为粉齑了。”沈渊早已习惯赤子厄转换话锋了。他不急着接话,一会儿,赤子厄果然又道:“但,这二十年间发生的事,大抵上都与那魔神有关。”
沈渊问:“既然魔神已经成灰了,怎么这些事还与他有关呢?”
“这些事与魔神有关,又不一定是他做的。”赤子厄意有所指。
沈渊在旁思忖片刻,缓缓开口:“是说有人借着魔神名义做的?”
赤子厄讥讽地说:“挂羊头,卖狗肉,屡见不鲜。更何况是魔神这么一位冤大头。”说着,赤子厄愤愤起来,“尽欺负他什么都不知道,既不能言,又不能语的……他自己被欺负得够惨,还为人家着想呢……”
沈渊颔首,“嗯,是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人都亦正亦邪,接受并压制恶念,不可耻。可耻的是有人作了恶还想维护高洁形象。那借魔神名头啊!不管他有没有灰飞烟灭。死了,就胡说八道被魔神附身了、被控控制操控了;活了,就摇旗呐喊嚷嚷着杀了他。说不定,喊得声音最高的,不是道德感最高的,反而是那些借魔神名头做了恶的。”
赤子厄清醒理智得可怕。或许,这反倒是他避世而居的原因。
沈渊心里生出一丝悲凉,“这么看魔神怪傻,就一名头吓人……”他又问:“是什么人在借魔神滋事?”
赤子厄一挑眉峰,说:“玉山殿上那位。”
五雷轰顶。沈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婖妙娘娘是三大古神之一,是凡尘最高神,千万年来一直庇护百姓,也一直深受百姓爱戴,有什么理由会做这种事?!
赤子厄解释道:“早在羽渊异像之前,婖妙就已经受过伤,且在闭关,直至二十年前也不见出关。你清楚不过,我们虽是神,却受制于人。直到瘟殃越发严重,百姓纷纷向她请愿,她才出关……”
“婖妙娘娘是古神,谁能伤到她?”沈渊出声打断。
赤子厄摇头,“不清楚——”顿了顿,他继续道:“在引紫霄雷之前,婖妙曾与汪岛主下过一次羽渊查看。也是那次,婖妙又受伤了,第二天他们便匆匆引雷,再之后,婖妙就一直在玉山殿不出了。”
沈渊道:“可只是受伤调理,闭门不出,这不能说明婖妙娘娘就是假借名义作恶之人。”
好像早知道沈渊要这么问,赤子厄勾起精致的嘴唇,轻轻一笑,接着,转头看去身旁的枯树,道:“要说明清楚,还是要回到这棵枯树。”
沈渊顺着赤子厄目光看去,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也是人尽皆知的。二十年前,羽渊下突然出现的不止魔神,还有一棵参天巨木,一条盘踞在巨木之上的青龙。你们面前的这棵枯木便是那时的巨木。”
他跟家长似的,老气横秋地说:“逸舒君倒要来看看沈渊有没有在蓬山好好听。考考你,神木落于羽渊,为何在鬼域能看到神木呢?”
沈渊道:“鬼域与羽渊相连。羽渊在鬼域最北。刚才我们经过的那道峡谷入口就是羽渊的入口。”
赤子厄连连点头,称赞道:“还是你小子聪明。所以我们现在不在鬼域,而在羽渊渊底。我刚刚说了,羽渊有一棵木,一条龙,既然木在这儿,那龙在哪儿呢?”
沈渊不清楚,不敢作答。
赤子厄便解答道:“那条龙呀,就是被婖妙派下来致使沉岛一事,再嫁祸给魔神的那个真凶。”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一时让沈渊理不清。
半晌,沈渊红着眼,颤抖地伸出手。他指向自己鼻子,说:“我、我……我就是……魔神?……”
汪岛主对他的严苛,妄自鄙薄;季渊时对婚事的强烈反抗……
还有沈渊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十岁宴后,根本不因他摔坏了吕华笛被惩罚,而是梦访满身是血地出现他的房中,这让父亲母亲怀疑他要发狂了,而被罚。
也不是因为典山真的比他优秀,典山就可以继承九离,待在父母身边,而是他根本不可以待在人间。
为了提防他,他必须被禁在东海,与那龙族一样。看季渊时的反应不难知道,他们也恨死了沈渊。
一瞬间,那些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他真的生下来就有罪;原来他才是不可饶恕、占尽便宜、不自知的人;原来不是因为别人不分黑白,而是他们真的是因为他而产生不幸……
沈渊呆站着,冷得打颤,双眼发迷。
突然,肩膀被人重重地一拍,他怔怔地看去,只见赤子厄扬着他花朝月夜般美好而明媚地脸,说道:“管你是不是魔神,在知道你是魔神前,我先认识的沈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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