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桦现在也不提了,因为他知道没用的,走过最捷径的路,尝到过甜头,他们哪还愿意像陈云州那样慢慢去收拢当地的民心,团结当地百姓。
葛镇江没有第一时间同意韩子坤的提议,而是问袁桦:“军师,你怎么看?”
袁桦说道:“韩大帅用兵如神,拿下禄州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不过右路军刚打了一仗,将士们身心俱疲,休整一段时间再行动也不迟。”
韩子坤不赞同:“军师,兵书上有云,兵贵神速。我们右路军刚打了胜仗,士气高昂,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一鼓作气拿下禄州再歇息,况且,禄州也没多少守军,攻下这城是易如反掌的事,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袁桦笑了笑:“韩大帅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此事还是大将军拿主意吧。”
葛镇江说他要想想。
但没过两天,听到城中有流言说“他不如龚鑫,龚鑫早就想吞并他们葛家军了”这类的话后,葛镇江马上就想通了,让韩子坤继续出兵北上。
戈箫接到信后气得从病榻上爬了起来,破口大骂:“这个蠢货葛镇江,非要跟朝廷对着干是吧?迟早弄死他。”
戈箫最生气的是自己猜错了葛家军的行动。
葛家军这既没有跟朝廷联合一起对抗楚家军,也没有跟龚鑫抢地盘,而是继续北上,若再不陈兵,只怕还真要被他们打到京城来。
而且前阵子他才在皇帝面前说得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么快就被打脸了,皇帝那怕是不好交差。
果不其然,一个多时辰后,皇帝又派人来请他进宫了。
进了宫,毫不意外,嘉衡帝怒火中烧,指着戈箫的鼻子就骂:“这就是你口中的好事?兵部呢,要你们有何用?江南平乱两年不见成效,西北高昌人作乱,还是无可奈何,每年国库里的银钱半数收入都花在了你们身上,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朕养了一堆的废物……”
戈箫不作声,等嘉衡帝大骂一通之后才道:“皇上,微臣的判断虽有些失误,但这葛家军不足为惧。微臣研究过,他们如今占了三州,若拿下禄州,四州最远相距一千多里,战线拉得太长,单靠抢劫是无法长久的。”
“葛家军每到一地,当地的百姓、乡绅、富户逃跑的非常多,还留在当地的百姓也惶惶不可终日。长此以往,他们没有补给,不得民心,等平了龚鑫之后,大军围城,困他个半年一载,这葛家军就不攻自破了。”
“当务之急,还是挑拨葛镇江和龚鑫的关系为第一要务。葛镇江趁着龚鑫牵制住了朝廷大军的主力,自己偷偷扩张地盘,龚鑫必然会有危机感,咱们再继续拱火就是。”
嘉衡帝斜睨着他:“哼,那就任那葛镇江拿下禄州?若他们在往北边的贺州、平州进犯,直逼京城,是不是朕也要将京城拱手让给这些乱臣贼子?”
戈箫连忙说道:“当然不是,皇上,微臣提议派三万禁军前往平州,阻止葛镇江北上,他若是要西去跟高昌人硬碰硬就随他。至于禁军的空缺,再在京城附近的几个州县,征兵三万补齐即可。”
嘉衡帝虽舍不得禁军,可想到现在实无兵可阻葛家军,只能同意:“暂时就按你说的做。还有,那陈云州为何还不回京?”
戈箫看了一眼王安,宫里派出的太监可是王安推荐的。
王安连忙说:“皇上,小鲁子摔断了腿,吴州发生了战事,因此在路上耽搁了。他前几天写了信回来,等过阵子他就会携陈云州回京。”
“此外,博远侯家的钱清荣也悄悄附送了一封信回来。陈云州狼子野心,已实际控制了仪州、庆川、兴远和定州,庆川军也扩大到了十万人,不能不小防。他会继续搜集庆川的消息,悄悄送回京中,此外,他还想让朝廷多给兴远一些支持,助他拿下兴远州。”
其实这封信嘉衡帝前几天都已经看过了。
但他身体不好之后,记忆力也开始退化,早就忘了这一茬,王安只得重复。
嘉衡帝冷哼一声:“博远侯家倒是好的,戈箫,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博远侯家那小子的。”
“是,皇上。”戈箫为了安嘉衡帝的心,又开始说得天花乱坠,“皇上,博远侯一家忠心耿耿,钱清荣若能拿下兴远,定州的庆川军将成为孤军,拿下也易如反掌,届时收回南边四州有望。”
王安深深地看了戈箫一眼。
这位戈尚书也是个能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哄得皇上高兴。
果不其然,嘉衡帝脸色好转了许多:“那你跟富国祥他们商量商量,多给钱家那小子一些支持,兴远、定州能不能收复就看你们了。”
所有人都没怀疑钱清荣父子的忠心,毕竟博远侯还在京城,位高权重,还娶了晋阳郡主,妥妥的皇亲国戚,他戈箫投敌了,博远侯都不可能投敌。
陈云州听到韩子坤继续北上去攻打禄州之后也是吃惊不已。
太快了,距他拿下吴州,还不到一个月,这家伙就心急火燎地继续北上进攻,他新征召的兵员消化了吗?
肯定没有。
那这群没有经过系统训练,无组织无纪律的大军,其实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能仗着人多去捏禄州这样的软柿子。
但禄州百姓又要遭殃了。
韩子坤的大军简直是蝗虫过境,凡是他们走过的地方,都要死伤无数。
朝廷若再不出兵阻止,只怕北方数州都要被他祸害了。
这事给陈云州提了个醒,韩子坤这种没有底线的好战分子,一天不打仗就皮痒,若是在北边遇了挫,退回来,跟他们庆川军迟早有一战。
还是得赶紧再征召一批兵员,训练,再增加兵器铠甲的供应,多囤积一批物资。
陈云州担心韩子坤兵力大增后会卷土重来,便带着鲁公公去了定州,让阿南再征召了五千士兵,并在城中囤积各种备战的物资,做好战争的准备。
只是韩子坤没打到定州,倒是先来了个不速之客。
陈云州听了詹尉的禀告,眉头紧锁:“禄州都还没陷落,他一个仁州知府跑什么跑?而且他不往北跑,往定州跑什么意思?”
太荒谬了,仁州知府康旻竟然闻风丧胆,生怕葛家军拿下了禄州后会西进攻打仁州,所以带着细软、家人、亲信和几个仁州府的大户跑到了定州,寻求定州的庇护,现在就在定州城中。
陈云州气笑了。
真没见过这么怕死的。
詹尉也苦笑:“他估计是怕回朝廷会遭到朝廷的清算,以当今宫里那位的性情,知道他这么早就跑了只怕会把他千刀万剐。”
陈云州指着自己:“那我看起来像是收垃圾的吗?他这样的孬种,我也不要。”
同样是弃城,人家卢照也是大军快到了实在是没余力才跑,而且还带着百姓跑,跑的时候连粮食都没给葛家军留。
可这个康旻呢?他倒好,韩子坤会不会打到仁州都是个未知数,他就先跑了,自己的家人、财产一个不落,至于仁州百姓的死活,关他什么事?
他这跟仪州前知府孙崎嵘是一路货色啊。
但陈云州最生气的是还是这家伙往定州跑,还堂而皇之地派人到官府寻求庇护,这岂不是说他陈云州会接收他这等垃圾玩意儿。
真是风评被害!
眼看陈云州脸色不善,詹尉低声说:“大人若不想见,由我去将他打发了吧!”
其实詹尉也看不惯康旻如此贪生怕死的行径。
葛家军拿下禄州的下一个目标是不是仁州都还不一定呢,他现在还有时间组织城中百姓反抗,但他就丢下那么多人跑了。
陈云州揉了揉眉心:“他的事先放一放。吴州陷落,不少百姓在外逃,咱们定州人少,官府出面发一些告示,提供土地给他们种,以吸引流民进入定州,增加定州的人口,然后再征五千兵员。城外留一片地给军队种,以实现一部分粮食和蔬菜的自给自足。”
詹尉是听阿南说过庆川军的传统,点头道:“是。大人,我怎么觉得这葛家军的仗都是替您打的呢?”
陈云州一想还真是,葛家军可真给他们贡献了不少人口。
每次葛家军攻打一处城市,不少百姓就往他们庆川军的地盘跑,算下来,葛家军总共已给他们贡献了近百万人。
他陈云州能做大,葛家军真是功不可没。
“你说得对,他日跟葛镇江对阵,我可要好好感谢他。”陈云州开了个玩笑。
詹尉心说,葛镇江听到这话只怕要气得吐血。
交代完要紧的事,陈云州站了起来,问道:“那康旻在何处?”
詹尉有些不解:“大人要召见他?”
陈云州轻哼一声:“我去见他。既然他不要仁州了,那咱们要,总不能拱手让给韩子坤,便宜了葛家军。”
这种送上门,不用打仗就能捞一个州的好事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康旻都逃难了还不忘摆阔, 他们包下了定州城中最大的客栈,还安排了家仆站在客栈门口充当门房,简直是把客栈当他们家了。
那门房不认识陈云州, 看陈云州气度不凡, 身后跟的柯九几个都像是练家子,很是客气:“这位公子,客栈已经被我家主人包下了, 公子若是想住店,烦请去其他家。”
陈云州没说话, 柯九上前拦住门房, 一挥手:“去, 将上面的人带下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街道上突然涌入一群腰佩大刀的衙役,从两边散开,很快就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门房傻了眼,讷讷地低声说:“大……大人, 我家主人是仁州知府,您容小的去通报一声……”
柯九把门房推到一边:“我们就是来找仁州知府康旻的,没你的事, 一边呆着去。”
客栈中的人已经被惊动, 里面很快响起女人的尖叫怒骂声:“什么鬼东西,出去, 这是你们能闯的吗?老爷, 您看看, 您看看, 这些人竟闯入……”
随后响起男人的低斥,声音比较低, 外面听不清楚。
陈云州也不急,坐到客栈大堂中。
掌柜的已经认出了陈云州,连忙命小二将最好的茶拿了出来,亲自泡了一壶送到陈云州跟前,恭敬地说:“陈大人,请用茶,不知大人喜欢用什么点心,客栈简陋,小的派人去买。”
陈云州摆手:“不用了,掌柜的你回柜台吧,我来这办点事,跟你无关,跟客栈无关。”
掌柜的点头,好奇又狐疑地退回了柜台后面。
他倒没什么担心的,这位陈大人和詹大人前些日子帮他们定州重建,出钱又出力的,他的客栈能够这么快开起来都多亏了官府。
人家在他们定州都投入了多少银钱、粮食和人马了,哪会到他这打秋风,就是不知道昨天来住店的这波到底是什么人,派头挺大的样子,却得罪了陈大人。
等到陈云州面前的那杯茶都凉了,康旻才姗姗来迟。
他穿着一件如意锦纹的丝绸袍子,腰佩白玉,手戴祖母绿的扳指,又矮又胖,一副暴发户的派头。
看到陈云州,康旻压下眼底的不悦,上前拱手,乐呵呵地说:“这是陈大人吧,久仰久仰,在下不才,乃是仁州知府康旻,幸会幸会!”
陈云州没起身,也没见礼,只是抬了抬下巴:“坐吧。”
态度随意,姿态高高在上。
康旻心里的不爽更甚了,这个陈云州,年纪不大,派头倒不小。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坐到陈云州对面,扯了扯嘴角,也不再过分的寒暄套交情了,目光往外头扫了一眼,说道:“陈大人,你这是何意?”
陈云州最是不喜康旻这种人,也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把仁州府的官印交出来。”
康旻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陈大人,咱们俩同为五品知府,况且仁州还是中上之州,你这么对我说话不合适吧?”
陈云州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毫不给他面子:“确实不合适!你一个贪生怕死,葛家军还没打到仁州就赶紧带着钱和你的大小老婆跑路,,置一州数百万百姓于不顾的官员,让你跟我同桌饮茶都是一种耻辱,所以这杯茶我就不请你喝了!”
“你……”康旻被人这样当众羞辱,蹭地站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着陈云州,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柜台后的掌柜和伙计四只眼睛瞪大老大,卧槽,这家伙确实太不是个东西了,不行,一会儿得把这事传出去,让大家都看看这个康旻是什么货色。
他们定州真是好运,虽然朝廷不做人,葛家军不干好事,但好歹迎来了陈大人。
康旻羞愤交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碍于这是陈云州的地盘,又不敢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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