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派出去的人先后带回来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再结合桥州送来的情报,还有来往客商提供的消息,陈云州他们大致弄明白了情况。
年初,楚弢的大军打败了葛家军后,葛家军一路溃逃,先后劫掠数州,最后在怀州以西的安宁县跟朝廷的一万追兵发生了激战。
朝廷大军不敌,死伤大半,只余小部分逃走。
葛家军便就安宁落地生根,然后以安宁县为中心,招兵买马,不断扩充势力,目前已占领了安宁县、农山县、白头县等怀州、兴远州的六座城池,并逐渐向兴远州逼近。
兴远州自顾不暇,哪里还想得起派人通知附近其他州府避险。
葛家军选的时机非常好,今年南部地区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他们打过来正好赶上秋天,粮食都还没送入京中,倒是便宜了他们。
这些粮食也给了他们发展壮大的机会。
至于葛家军目前有多少人,探子也不得而知。
但能占据这么多县城,又逼近兴远州,怎么也有个几万人。
这对南部几个州府来说,是个极为糟糕的消息。
而且坏消息还频传。
十月初九,探子来报,葛家军逼近了兴远州,大军围城,兴远州岌岌可危。
消息传回来,庆川府上下哗然,官员们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陈大人,可曾收到了朝廷的信,援军何时到?”殷逊焦急地问道。
其余几名官员也纷纷望了过来。
陈云州冷静地说:“未曾,援军何时到我也不清楚。”
大家不禁露出失望之色。
陶建华见状,站出来宽慰道:“大家不要急,咱们的信才送出去十几天,还没这么快。兴许朝廷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调兵遣将,大家要有信心。”
曹清明也猛点头:“对,陶大人说得是,兴远州到京城不近,援军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大家莫要慌张,安心等候即可。”
但这样的干瘪瘪的话并不能让人安心。
其余几名官员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作声。
少许,殷逊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他们要人没人,要兵器没兵器,能怎么办?带上庆川百姓赤手空拳地上?
不过这时候不能说打击己方士气的话。
陈云州轻轻敲了敲桌子,冷静地说:“慌什么,兴远州城墙高达三丈有余,厚达一丈多,岂是那么好拿下的?”
“对哦,这些乱臣贼子肯定拿不下兴远州,久攻不下,等朝廷的援军来肯定会将他们剿灭。”一个年纪大的官员连忙说道。
这话给了大家一些信心,但大部分人还是很担忧。
陈云州扫视了一圈,说道:“我会再写一封信加急送往京城求援,我们不要自乱了阵脚,大家回去各司其职,莫要兴远还没乱,我们自己先乱了。”
“我会派人随时留意兴远州的动静,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现在关于兴远州的战事,大家不要说出去,以免引起城中百姓恐慌。”
可能是陈云州的镇定感染了众人,官员们总算是稍微平静了下来,拱手说道:“是,我们听大人的。”
陈云州摆手,示意大家去忙,并单独留下了陶建华和殷逊谈话。
等其他人走后,他问道:“练兵练得怎么样了?”
殷逊不大满意:“这些个农夫纪律性差、散漫,还爱偷懒,若非时间紧迫,下官定要劝大人换一批。”
陈云州点头:“殷大人也知道时间紧迫,咱们现在没法再选了,只能让殷大人多担待。先训练他们听指令吧,然后加强身体素质的锻炼,伙食一定要跟上。”
殷逊觉得陈云州就是对这些家伙太好了,所以训练一直不出效果。但他又不好反驳,只得说:“是,下官遵命。”
陈云州颔首说:“那殷大人先下去忙吧。”
等殷逊退下,陈云州直接问陶建华:“你可还有其他更合适的练兵人选推荐?”
陶建华有些意外,但想想殷逊的表现又明白了,摇头道:“没有。咱们庆川这两千士兵主要负责杂役和剿匪,都头、指挥使都是些年纪大,熬上去的,并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就更别提练兵了。”
说白了,庆川这两千将士都是没多少作战能力的,他们也不懂什么叫战略战术。
“大人不满意殷逊,下官提点他几句吧。”
陈云州挑眉:“怎么提点?练兵也是一项技术活,不会就是不会,现在学也没人教他,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实在找不到人换他那只能将就用着,你盯着点,让他多上心。”
陈云州是极不满殷逊的。
他将练兵不好的结果归咎于征召来的都是农夫,没有纪律性、个性散漫。可哪朝哪代,兵员的中坚力量不是由农夫构成?
自己没本事,就将责任全部推到别人的身上,是一种很无能,而且没有自知之明的表现。
但时间紧,目前又没合适的人选,只能先不动他了。
陶建华点头应下:“大人放心,下官会督促殷大人尽心的。”
陈云州没多说。
练兵这事急不得,短期内肯定是没法提高那五千人的战斗力,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
陈云州首先考虑到的便是武器。
庆川府府库内倒是有一批好些年前更换下来的武器盔甲,但都破破烂烂的,生锈严重,刀具也几乎都有豁口或是卷边,别说砍人了,连菜都砍不动。
所以只能自己锻造一批武器了。
好在他们有现成的工坊,铁矿石,打造些相对简单的大刀弓箭这类的并不难。
陈云州亲自去了一趟庄子,吩咐乔昆不要再做球轴承了,工坊里全力打造武器,然后装成箱秘密送入城中。
这事只有他和郑深,以及乔昆几人知道,连陶建华都不清楚。
虽然官府一直对百姓封锁兴远州的情况,但没多久这事还是传了出去。
到十月中旬,大街小巷,家家户户见面讨论的都是兴远州打仗的事。百姓们非常担忧,一股紧张、恐慌的气氛蔓延在庆川城中。
面对这种情况,再想瞒着,禁止百姓议论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陈云州派人张贴了告示,说明了情况,并表示已经向朝廷请求了支援,请大家放心。
基于对官府的信任,民间的恐慌情绪稍稍得到了安抚。
可是庆川府的官员却着急不已。
因为向朝廷发出去的求救信已经有一个月了,朝廷别说援军,连封信都没来,大家心里都焦灼不已,几乎每日都要到府衙询问情况。
眼见援军迟迟不到,大家都担心兴远州恐坚持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十月下旬,噩耗传来,葛家军攻破城门,打入了兴远城中,兴远州陷落。
消息传来,在庆川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不消半日,这事便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城中陷入了一片恐慌的情绪中,这次就连官府张贴告示安抚都没用。
普通百姓面对此事,焦虑归焦虑,但也无可奈何,顶多寻思在家中地下挖个地洞,把粮食藏进去之类的,或者再弄个密室,到时候躲一躲。
相较于普通百姓这种掩耳盗铃式的躲避方式,富户们则要想得远很多。
他们最是惜命不过。担心庆川会步了兴远的后尘,城中一些富户开始偷偷变卖家中资产,打算离开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一时间,庆川城内粮价高涨,而铺子、地契、古董字画等物的价格却直线下滑,百姓陷入进一步的恐慌中,各家粮商都开始惜售粮食。
陈云州知道此情况,大发雷霆。
葛家军还没打来呢,这些人倒先自乱阵脚,真是可笑。
不过人都有求生的欲望,这事是无法阻止也无法苛责的事。
但要是粮价乱涨会严重影响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进而造成更大的恐慌。
陈云州下令开了一个仓库,未免有粮的人还来囤积粮食,他将粮价提高了一倍,然后对外敞开售卖,一下子便解决了城中粮价高涨的问题。
平息此事后,陈云州又命人张贴了一张告示,各家各府,若有意离开的,可带走金银细软、古董字画、粮食等物,但房子、土地、店铺官府会没收掉。
从即日起,官府全面冻结地契、房子、土地的买卖、过户。
这个告示一出,立马招来城中不少大户的不满,甚至连不少官员都来找陈云州,劝说他不要得罪各乡绅。
陈云州丝毫不肯退让:“殷大人,我不强求他们与庆川城共存亡,但土地、房子、铺子都是属于庆川的东西。既已舍弃庆川城,那他日又有何面目要回这些?”
还没到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这些人都准备开溜了,怎么好意思还惦记这些?
弱日后其他人奋力拼搏,守住了庆川,他们回来又要将这些拿回去,岂不是太没道理了?
他的态度强硬,好几个来说情的官员都吃了闭门羹,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郑深劝道:“大人,如今这情况,实不宜起内乱。你若不想让他们走,何不将城门关了,限制他们出城?”
陈云州冷笑:“郑叔,这些贪生怕死的,别人还没打到他们家园,他们就想跑,你觉得留他们在城中有什么用?”
真打起来,别说指望这些人上阵杀敌,保卫家园了,他们不当带路党都谢天谢地了。
这样的人留着也没用,还不如滚蛋。
“那你说话也可以委婉一些,大人若是不耐烦,就让我去应付他们吧。”郑深也是怕陈云州得罪人。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树敌终究不是好事。
陈云州轻轻摇头:“郑叔,越是这种情况,我越不能让步。我强势,会让他们觉得有主心骨,我太软弱好说话,这城中恐怕会乱得更快。”
郑深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揉了揉额头说:“现在只希望朝廷的援军快快来吧。”
可惜,他们非但没等来朝廷的援军,反而等到了一封密令。
陈云州打开信,看完内容后,直接愤怒地将信拍在了桌子上。
这让满含期待的陶建华和郑深齐齐傻眼。
两人对视一眼,陶建华主动问道:“大人,可是援军出了岔子?”
陈云州将信推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陶建华快速浏览一遍,脸也垮了下来。
他将信递给旁边的郑深,苦兮兮地说:“没有援军,让我们自己守城,我们拿什么守?”
郑深也看到了信。
信中朝廷表示已经知道了,但因为江南的战事进入了白热化,现在无暇南顾,因此命令庆川守好城,等得江南战事一定,朝廷就会派兵过来支援,届时会大大封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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