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的目光从琉璃球上挪开,着急地看向华嵘上神,心里想说的话还没问出口,眼前人的身影已逐渐透明,她脸上还挂着笑,目光慈爱又怜悯众生的看着她。
“去吧,去做决定吧。”
头顶的那束天光中传来声音,不能辩其性别,模糊又清晰,极远又极近,慈爱地又严肃着。声音像双大手,推着她一直往后,直到推出神殿之外。
神殿的大门在她眼前合上。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如何救……”
洲岷
姜晚是在地府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床幔遮去了所有光,周遭很安静,屋子里熏着浓厚的白松香。
若不是体内平稳的内力,健全的七魄,她都要怀疑自己这些时日的经历都是一场梦。
她起身下床,披上宽大的阎罗外袍,几步绕过圆桌,推门出去。
屋子外的瘴气已经涨到胸口,空气里的味道刺鼻呛人。
去阎罗殿的路上看不到几个走动的鬼差,地府安静地像座空城,连鬼魂求饶诉苦的声音都小极了。
她站在阎罗殿前,大门从外向里被拉开,里头的人正侧身和同行人说话,脚下还没收着步子,险些撞上。
那两人发髻一丝不苟地梳着,匆忙走动也不见袍子褶皱,袖子折到胳膊肘,手里抖着几张纸。
两人和姜晚打了个照面,眉头蹙成高山,眼神上下打量,深吸一口空气,猛地后撤了一大步,跟见了鬼似的,扭头冲身后喊:“人,生人……地府进生人了!”
喊什么喊,没见过世面。
姜晚喉咙滚动,嗓子像在被刀划拉,啊了半天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短叹口气,退开步子给被惊吓到的两位仙官让路。
两位仙官的目光黏在她身上,是一步也不敢乱动。
他们才来地府,无常们事多,捡了要点叮嘱,尤其强调了生魂入地府,若受了惊吓可是要散元魂的,这是散功德的大事,他们可不敢含糊。
“怎么还站在这儿呢?城南催着,赶快赶快,动身去啊。”仲奉仙君步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赶来。
“阎罗殿下!您可醒了,您感觉如何……身子如何?”
两位仙官听见仲奉仙君称呼眼前这个年轻貌美的人类小姑娘为阎罗殿下,不由地又多瞧了两眼。
那是人,没有仙骨的人!竟然是传说中的阎罗,天命阎罗!
天命阎罗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这信息在脑子里转悠一圈,两人换了个眼神,在心里痛批,大阁真不干人事。
姜晚指了指喉咙,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发不了声。
仲奉仙君瞪圆了眼,忙请她进殿里,熟练地喊来殿中的小鬼童备茶,那主人翁的口吻像是到了自己的地盘。
小鬼童应声而来,见是阎罗,心虚地站在原地候命。
仲奉仙君脚下生风,冲着里头喊:“老大,阎罗殿下来了。”
阎罗殿被一扇四面曲屏隔出两个空间,屏风前面围坐了少说十几位仙官,地下桌上都摆满了古籍书册,屏风后头还是那张办公红木大桌,鬼帝于正中站着,池子时在他侧边听着。
经由仲奉仙君嘹亮的嗓子一喊,满殿的人儿都抬头来看。
在场的仙官微笑着冲她点头致意,很快就回到刚才专注翻找讨论的状态了。
“醒了?!”鬼帝一下从古籍里扎出来。
姜淮急匆匆地从结界处赶回来,身后跟着白芋和被揪着耳朵等候问罪的鬼差。
白芋快速扫了一圈,讪笑着道歉:“殿下恕罪,这孩子是这两日刚招编的,不懂规矩,擅离职守,小的已经按规矩教训过了,特领着它来给您道歉。”
殿中静悄悄的,鬼帝盯着桌子,姜淮和池子时分别在姜晚前后盯着她。
地府已经够忙乱了,哪有空去跟一个什么都不懂,连培训都还没转正的小鬼差计较。姜晚扫了个眼神过去,白芋又揪着那鬼差的耳朵退下了。
它压低声音训斥着失职的鬼差:“说过多少次了,盯好屋子,殿下醒了第一时间传信,你倒好,交班交丢啦,这都几日了领班是谁都认不清啊?”
“还好殿下没出什么大事,你啊,有几条命够赔的……”
姜晚捧着热茶,小口小口抿着。
室内的气氛低沉着,鬼帝和姜淮的压抑情绪让她浑身难受:“对地府的防御结界那么不自信?”
开玩笑,地府的全面防备防御结界那是三界数一数二,没人能破结界入内,也没有一只恶鬼囚徒能从九幽的地界逃掉。
可不怕明抢,就怕那群老头使阴招。
姜淮没什么好脸色,不眠不休几日眼底青晕明显,语气也带了些烦躁和不容拒绝的命令:“这几日来了不少人,乱糟糟的,你少出去走动,一会儿我给你安排几个靠谱的,跟着你。”
“跟着我还是看着我?”姜晚嘟囔着,被姜淮瞪了眼,瘪嘴答应。
也不怪姜淮紧张,在姜晚从云端跌下来晕过去的几天几夜里,先是洲岷狂躁不安,后是仲奉来带坏消息——仙族已经鼓动了不少族派,只等仙族发令,一呼百应向地府发难,不论手段。
这样的关节点上,如果不是地府离不开他的统筹组织,那人恨不能自己二十四小时贴身看着。
仲奉仙君的腰后受力,往前扑腾两步,正好截拦在姜淮身前。他的余光无辜地向老大求饶,始作俑者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姜晚身上,一眨不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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