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狐狸湿润可怜的炙热目光掉进姜晚平静的眼神里,毫无波澜的湖面也要荡起千万层涟漪。
情根的最后一节动了动,有枝丫冒出脑袋。
“我做到了。”
他声音低哑着。
姜晚最近的注意力都在梳理情根上,一时没反应过来,视线从他的伤游离到被捏紧的手腕,有些红了。
他又重复了一次。
身子前靠,贴近她。干哑的嗓音掩盖不住他的激动,也无法隐藏他翘起的,求夸的尾巴。
他做到了。
清理了东海的妖兽,逼退了蠢蠢欲动的魔军。
还……突破了心魔。
那把被用来充当烧火棍的长戟,终于又一次守护了三界安定。
姜晚琢磨,他要说的应该是这个事儿。
那双眼底满盛着期待,闪动着碎光,可怜死了。
他脑袋顶上冒出两只狐狸耳朵,毛茸茸的,一颤一颤地,勾引着人上手蹂躏它们。
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招。
狐狸耳朵不安分地动着,它的主人也不安分,手腕处的力道猛得收紧,又慢慢松懈,指头一根根松开,湿漉漉的眼睛里漫上委屈和失落。
姜晚解放了手,没去管腕处的红痕,手掌就盖在了他脑袋顶上,狠狠揉搓着,去揪不安分的狐狸耳朵,力道却不重。
“我一直都相信你可以。我们小狐狸最厉害了。”
狐狸舒服地哼唧了声,又把脑袋往前送,仰着头,巴巴地看她,委屈和失落像是片刻的幻觉。
他在没有风的海上,顺着光影找到了心安的方向。
温暖的,被称为是“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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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岷
相传,盘古开天辟地,始有生灵,分三界,神、妖、人。
三界不恒,遂有六道——人、鬼、妖、魔、仙、神。
神者,辟地之初化生,仙道者最高境界,遥居九天之上,维护六道轮回秩序。
上神的存在像是传说,口口流传,人人向往,神谕和史书古迹是它们存在的证明。万万年来,却也只有寥寥几行记载,飞升成功的屈指可数。最近一次记载是在战乱初期,而后直至三界言和再没有过。
仙者飞升成神需经受天地考验,飞升时所处的环境,或是他们显过大能的地方都会留有福泽,被后人称为神址。
距离九幽最近的神址在落华山。曾经有位上神临到此处,灭了从地狱烧出来的烈焰猛火,救了这座山头及周边百姓。
群居在此的百姓惦念她的恩情,建了祭台和神像,修了山路,以她的名字为山头命名。日日年年都有人慕名而来,跪求神恩。
因神明余力庇护,落华山的山头视觉上格外高,蜿蜒的山道耸入云端,看不到头。
来求神的人需要从山脚的第一阶石梯开始往上跪爬,叩拜,直至山顶,以诚心感化天地,方能进入神殿,在祭台前诉求心愿。
“心不诚的人爬不到十个阶梯。”姜淮看着慕名前来拜神的人们,给姜晚解释。
是夸张,也是事实。
三界不成文的规定,也是人们的共识——为表求神的诚心,神址内不能施法,不能御兽、御剑,更不能起种族争执。
也就意味着,在此处人人都是平等的,仙人也好,妖族也好,想求神都得一个阶梯一阶梯往上爬。
每个踏上阶梯的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感受,有人轻松如平地,有人背负泰山难移一寸。
姜晚坐在山顶的最后一块台阶上等了快有两烛香,等到日头快要西落才等来了姜淮和池子时。
他俩喘着气,撑着膝盖,叩拜最后一阶石阶。
脑袋磕在石阶上,再起身,落华山的云雾彻底将上山的路遮蔽住了——今日只有他们三人顺顺当当爬到了落华山顶。
他们回头往山下望,石阶隐入云雾里,像站到了落华山的断崖处,脚下一滑就要落入云里去,粉身碎骨。
随着他们破开山顶的云雾一路往前行,神址与祭坛的全貌逐渐展露出来。
祭坛被一人高的石壁墙半包围着,石壁墙上涂绘了许多画面,斑斓的色彩下讲述了神女在火光中降临,救百姓免于灾祸,又赐给他们一片新的家园。
姜淮摸着石壁墙上的画,给他们指了一处地方:“我先前最多到这儿。”
他手指的方向是祭坛前数十米的地方摆放的蒲团草垫,边上有被人们反复摩擦出凹痕的石块,和久经流水洗礼无故生出的泉眼,泉眼的水从石缝中冒出,顺着凹槽一路往山下流。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迷雾散开后,祭坛的全貌。
而据鬼帝所说,他的父亲,姜道沉曾经见到了神殿,在神殿里求来了那纸天书神谕。
神址内空悬着数百盏天灯,天灯之下垂落着布条,长短宽窄不一,每个布条上都写满了,字叠着字,黑色的墨水盖着黑色的墨渍,谁也不知道叠盖了多少层,模糊中又能分辨出字形。
真切的,一笔一顿的,泪湿的,满含各种情绪的。
神址以五行八卦为底修建,八卦阵修成祭台论坛,中竖石碑,碑上刻字。
字形古老似符咒,或许早已失传。
姜晚被吸引着走近,摸着刻着字的,凹凸不平的碑面,内力像江潮澎湃,涌过心头,再分散流向四肢百骸,是描绘不出的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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