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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1 / 1)

这次……他想让这道痕迹,陪伴自己久一点。

这是萧弄留给他的护身符。

钟宴笙不太好意思多提这个,把袖子又往下捋了捋,蹲下来帮傻兮兮的冯吉擦擦脸上的水:“裴永跟你是怎么回事呀?他怎么突然就要对你下手?”

冯吉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小殿下还认真地帮自己擦水,整个人顿时如坐针毡,厚脸皮也感到羞赧起来,连忙用帕子胡乱擦了擦脸,眼珠飞快左右转了转。

钟宴笙了悟,偷偷瞄了眼霍双,凑过去跟他说悄悄话:“什么?”

冯吉压低了嗓音:“奴婢听到了一个大秘密。”

作者有话说:

瞎弄:明白了,下次搞一身护身符。  迢迢:?  在老皇帝眼皮子底下偷情(bhi)

大秘密?

钟宴笙耳朵尖尖竖起来, 见冯吉张口就要说,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瞅了眼杵在边上十分碍眼的霍双, 担心他会听到, 仰起脸问:“你可以走远一些吗?”

很快的翻脸不认人。

虽然多少有点过河拆桥, 不过钟宴笙的语气总是柔软礼貌的,让人听了不忍拒绝。

霍双低头应是, 又退开了一丈远的距离。

钟宴笙这才满意点点头:“说吧。”

冯吉这才意识到,小殿下并不信任背后的这个人。

小殿下真是可怜极了,突然被带回宫里, 人生地不熟的, 恐怕谁也不敢信任。

冯吉更愧疚了, 声音也放得愈发轻, 几乎是从齿间磨出来的:“奴婢方才听到德王殿下说,当年先太子之所以逼宫,是被陛下逼的。”

钟宴笙的眼睛微微睁大。

逼疯的?

钟宴笙从前没怎么听说过那位先太子殿下, 毕竟是老皇帝的禁忌话题,当年经历过那场腥风血雨还活下来的人,谁不噤若寒蝉。

淮安侯和周先生更是没有提过, 印象里淮安侯唯一一次说到先太子,还是因为他小时候好奇问“为何大雍没有太子, 太子是什么样的”。

钟宴笙已经记不清淮安侯的表情和语气了,但他记得淮安侯摸了摸他的脑袋, 说:“太子殿下光风霁月, 君子如兰……是很好的人。”

钟宴笙对十八年前发生的事知之甚少, 也很奇怪据说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为何会逼宫。

现在听到冯吉的话, 才意识到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

“你……有听见其他的吗?”

想到这一切的时候, 钟宴笙不知道胸口为什么会那么沉,喉咙发涩得厉害,抓着冯吉的肩膀连忙问:“他为什么会被逼疯?”

冯吉吓了一跳,摇摇头,细声细气哼哼:“德王殿下没有细说,奴婢只又模糊听到一句‘莫非是想再养一个裴羲’什么的,就被发现了。”

裴羲……好像是先太子的名讳?

再养一个太子是什么意思?

能“养太子”的人,这天底下除了皇帝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钟宴笙拧着眉头琢磨,满心不解,很大逆不道地想,陛下瞅着都快没多少时日了,怎么还有精力搞这些事?

冯吉话说完了,默默地继续擦脸上的水。

他偷偷觑着小殿下美好漂亮的面容,回忆着方才被拽着头发拖到池子边往下摁,冰冷的水呛到口鼻中的感觉,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对钟宴笙感激愈深,忍不住道:“往后无论有什么事,小殿下尽管找奴婢!奴婢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足以还您的恩情!”

钟宴笙回过神,听冯吉说得真诚,心念一动,眼睛亮起来,期待地望着他:“那你能带我去见见庄妃娘娘吗?”

入夜之后,宫廷之中静得仿若一潭死水。

冯吉其他宫人服侍着陛下最近十分疼爱的十一殿下上了床,便纷纷退了出来,负责守夜的宫人们候在门外,殿外还有霍双带着人严密巡防,看守紧密。

冯吉板着脸吩咐:“咱家今夜不值夜,先回去了,小殿下觉浅容易惊醒,别随意进去惊扰了殿下。”

周围的宫人都知道冯吉的干爹是田喜,纷纷恭敬地低首应是。

像以往一样,叮嘱完了,冯吉带着身边的小太监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明晖殿,路过巡守的霍双等人时,也目不斜视的,神色自若。

霍双与他手下人都是从锦衣卫里挑出来的,不太看得起阉人,掠一眼便没在在意,绕到了殿后去巡查。

再往外走,又是负责巡防养心殿周遭的锦衣卫,过了好几层防守,周遭的人才少起来。

冯吉头一次干这种事,满手心都是汗,又过了条宫道,才长长松了口气,擦擦汗转头道:“过了这里,便没什么人了,天亮之前回来便没事,小殿下,随奴婢来吧。”

钟宴笙穿着寻常小太监的衣服,闻言抬起脑袋,冲他一笑:“嗯!劳烦你了。”

观华宫听着名字好听,但其实就是冷宫,宫中的人是最会趋炎附势的,没人会特地来冷宫这种地方,负责膳食的宫人能想起来往这边送吃的就算很有良心了。

入了夜后,观华宫更是凄冷,宫门残破不堪的,也没上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了。

钟宴笙瞅着里头黑漆漆冷冰冰的,缩缩脑袋,有些害怕了。

这种地方,跟会闹鬼似的……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上面还有着淡淡的红痕,留存着被那只带着薄茧的有力大手摩挲的感觉,像是被萧弄牵着手。

也不知怎么,钟宴笙心底就生出了股勇气,鼓励着自己跨进门槛。

他是有勇气了,冯吉却止不住咽唾沫:“您小心一些,奴婢从前听干爹说,庄妃娘娘的状态不太稳定,有时候还会发疯撕咬宫人,吓得最后两个服侍在观华宫的宫人都跑了,所以这边一个人都没有。”

钟宴笙听得心里又是一咯噔。

今天他向冯吉打听了不少关于庄妃娘娘的事,冯吉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这位庄妃娘娘,听说曾与嫁去漠北和亲的三公主是闺中密友,年轻时美艳不可方物,脾气娇纵火辣,但心肠不错,对待宫人并不苛刻,反而颇为大方。

如果他真的是十一皇子,庄妃娘娘就是他的生母,另一个娘亲。

娘亲……

想到温柔的侯夫人,钟宴笙的恐惧又消除不少,慢吞吞地凑到屋前,敲了两下。

里头没反应。

他只好推了推房门,没想到里头居然也没栓,一推就开了。

钟宴笙愣了下,犹豫着跨进屋里,轻声叫:“庄妃娘娘……”

冷宫里的屋子极为简陋,狭窄的小屋里,除了一张极为简陋的木板床与桌椅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床上并没有人。

钟宴笙正感到奇怪,他和冯吉肩膀就被人各拍了一下。

钟宴笙瞬间毛骨悚然,吓得“啊”了声,冯吉更是发毛尖叫:“呀啊啊啊!”

故意躲在门边的女人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跟个小孩儿似的,用力拍手,也跟着“啊啊啊啊”。

一时凄清的冷宫里一团热闹,钟宴笙本来吓得都快哭了,见着这么个场面,反而感觉诡异,不想哭了,抽噎了下,揉揉眼睛,谨慎问:“您是庄妃娘娘吗?”

本来还在跟着“啊啊啊”的女人听到他的声音,一拨头发,骄傲地抬起脑袋:“哦?你也听过本宫的名头?”

除了言行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也不怎么可怕嘛。

钟宴笙放下心来,转头安慰吓得要死的冯吉:“你去外边帮我盯着吧,我跟庄妃娘娘说两句话就好。”

冯吉白日里就受过惊吓,差点被溺死,这会儿连连抚着胸口,不敢再待在这屋里了,赶忙点头:“那、那您小心一些。”

那头的女人见钟宴笙没应自己的话,不耐烦地教训:“你是哪个宫的,如此无礼,还不赶紧见过本宫!”

钟宴笙很好脾气:“见过庄妃娘娘。”

庄妃满意了,施施然坐到瘸了条腿用石头垫着的椅子上:“有什么事要报给本宫的?本宫还要照顾小怡,忙得很。”

她披头散发的,看不清容貌,嗓音也不如年轻女孩子的甜美可人,说话时依旧倨傲,仿佛还活在十几年前,还是前拥后护的庄妃娘娘。

钟宴笙心里有些酸涩,便顺着她,没有惊醒她的梦:“娘娘,小怡是谁?”

“你不知道本宫的小怡?”庄妃似乎很惊讶,立刻跳起来,拽着钟宴笙往床边拉,“你看!本宫与陛下的小十一,已经一个月大啦,可不可爱?”

所谓的“小怡”被一团破布包着,里面是个用木头雕制的磨喝乐,恐怕已经是十几年前的物件的,本来还算可爱的娃娃,已经面目模糊了。

庄妃“呀”了声:“小怡怎么又哭了?”

她不再管钟宴笙,连忙将那个娃娃抱了起来。

钟宴笙盯着那个木娃娃看了会儿,缓缓抬起头,因为屋中光线模糊,庄妃又披头散发的,只顾着低头抚摸那尊磨喝乐的脸,喃喃自语着听不懂的话,没注意他的脸。

她抱着被破布包着的娃娃,哼起了奇异的调子:“小怡不哭,不哭,母妃在……”

钟宴笙有些难过和不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提醒庄妃那只是个娃娃,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木桌。

出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冷宫里不可能有蜡烛,所以他偷偷带出来一支蜡烛和火折子。

片刻之后,烛光亮起,映出了床边的范围。

见到光,庄妃的视线终于从怀里的木娃娃身上移开,迷惑地落到钟宴笙身上:“天怎么突然亮啦?你……”

她的话音猛然顿住,呆呆望着钟宴笙的脸。

钟宴笙心里忐忑起来。

难不成他真的是庄妃的孩子,所以庄妃看到他的脸怔住了?

方才还喃喃个不停的庄妃不说话了,钟宴笙只好靠近了几步,小声道:“娘娘,得罪了。”

说着,他动作小心地拂开庄妃挡在面上的乱发,露出了她的脸。

那张脸已经有了几分老态,没有了曾经的容光四射,但依旧可以看出曾经的美艳动人,眉目还有三分英气。

和钟宴笙没有一点相似。

钟宴笙眨了眨眼,心底不知怎么,反倒松了口气。

那口气还没吐完,他忽然听到庄妃幽幽地道:“你居然还没死?”

钟宴笙一愣:“什么?”

庄妃直勾勾盯着他,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不对,你明明死了……”

她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钟宴笙的肩膀,脸上的癫狂之色愈浓,尖叫起来:“你活了?你回来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你都回来了,那我的小怡是不是也能回来?!”

她的手看着干瘦,却爆发出了一股恐怖的巨力,钟宴笙被抓得很疼,嘶了一声,下意识挣扎着想后退:“庄妃娘娘,您在说谁?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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