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听幼儿园老师讲故事一样的小孩立刻回答出了栾彰的问题,栾彰又问他们放烟花开不开心,必然得到一个开心的答案。他接着问,如果是好朋友让自己度过了这样一个开心的时刻要怎么办呢?
小孩子很认真地说,要说谢谢,要把妈妈做的好吃的小饼干带给他分享。
“对,所以我也要跟你们小叔说谢谢。”栾彰蹲在小孩面前示范如何行贴面礼,又把这一礼节的历史缘由和应用场合介绍了一遍。他深入浅出,不光小孩能听懂,其他大人也转移了注意力,尴尬的气氛有所缓解。
这场惊天危机不能说完全化解,但至少要比炸弹在此刻引爆要强。栾彰一番说辞不光给了纪冠城喘息的时间和空间,更重要的是他按住了一个几岁小孩试图翻开成人画卷的手,轻描淡写地换回了童话绘本。
在这样一个场合下,他更维护了当前所有大人的“体面”。
世界线恢复正常,纪冠城尽量地表现得轻松一些,可他会在饭桌上有意无意地和栾彰拉开距离,说笑也不如之前那么随意,视线与栾彰交叉时,他会先挪开。
后来没有人在提这件事,好像真的是个童言无忌的乌龙一样。
还好假期没剩下多少时间,返程的当天,纪冠城蹲在地上收拾行李,这时纪母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市场上买些捎带回去的东西,纪冠城本不想这么麻烦,但见母亲一脸有话要说的表情又有些犹豫。
栾彰建议他和母亲出去逛逛,剩下的由自己来整理,纪冠城叹了口气后随母亲出门。
纪父早早出去和人下棋,家里就剩下了栾彰一个人。栾彰才有时间和心情将这个“家”再度复盘——不大不小的两室一厅,房子绝谈不上新,本就简单的装修在当下看来也充满着时代的痕迹,但是打扫得很干净,布置得也温馨。这样的三口之家一般会在独生子女异地求学工作之后发生一个很大的变化,那就是孩子存在的痕迹会逐年减少。据纪冠城说,他的房间还是保持着他上学的样子,打开抽屉是拿过的奖状和写过的笔记。
连床单被罩都还是学生时代用过的,洗得发白掉色,但躺上去时那布料亲肤的触感胜过任何昂贵的高级货,还可以闻到清澈安心的香味。
家的味道——栾彰觉得这形容烂俗透顶,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其他形容。
由此可见,这一家人都是勤奋节俭并且相当注意记忆整理和存放的,这样的人通常对生活的感知会更清晰,情感也更细腻。
所以栾彰能猜出来纪母为什么要找个借口单独叫纪冠城出去,以及两个人会聊到什么。
栾彰不问,纪冠城也没提,这种默契保持到他们回去自己的生活场。环境的转换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即麻烦和困难暂时不存在了,逃避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答案。
也许是其他人的,但并非纪冠城的。
栾彰总是用一种沉思和抽离的眼神看着他,他对栾彰的转变有些隐隐的猜测,直到有天晚上高温渐降之时,栾彰搂着他问,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想到那个蹩脚的借口怎么办。
纪冠城反问栾彰希望自己怎么办。
栾彰像那天一样吻了吻纪冠城的脸颊,略带灰色语调地说:“别认,死都别认,把罪名都推给我。”
“为什么?”纪冠城先是惊愕,随后解释说:“我不是想要逃避,我想大方承认,但是这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把它可能带来的伤害降低。”
“为什么要承认?”
“因为我喜欢你啊。”
“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全世界吗?我逼你了吗?我从答应跟你交往的第一天就明确地告诉过你这条路很难走,你可以当做是尝新鲜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我有这个心理准备。”栾彰状似苦口婆心地劝解纪冠城,“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这就够了不是吗?是我不该问你害不害怕的问题,你一直以来都很勇敢,我知道的,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你的勇敢,因为这会毁了你的人生。你现在可以说你不后悔,以后呢?你会恨我的……”
说着,他抱紧了纪冠城,纪冠城却说:“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
“所以你可以都推给我。”栾彰早就想好了对策,“我是的上司,你的前辈,你的老师,身居上位者对下位者有超越权利的剥削再正常不过了,你可以是个无辜的人。”
“我不会那么做。”
“如果你扛不住那种压力呢?”栾彰叹气,“你妈妈那天找你聊了什么?”
“没什么。”纪冠城含糊地说,“我能应付。”
“在骗她和伤害她之间你要怎么选?”栾彰逼问,“她能接受你……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纪冠城有很多次无法回答栾彰问题的时刻,只有这一次,他用后背面对栾彰的方式来拒绝回答。
栾彰知道,纪冠城现在的内心世界已经产生了缝隙。
情感的纠结确实会影响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纪冠城好像回到了当初那段对栾彰暧昧不明时期的纠结,只是现在的情绪要来得更加深刻,所要考虑的问题也更加的现实。他和栾彰看似在探讨一件事,持有的观点却不尽相同,这种拉扯叫局面变得难受起来。
纪冠城还要有更多的精力投放在工作场合中。核心部门已经陆续知道公司内部创建了一个新的项目,大家正在分批次接手需要落实的部分。这个项目的保密级别很高,纪冠城对其有具象概念是他发现整个工作组都被叫去开会而自己并不在参会名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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